第十二章我知道
黑道上最让人唾弃的词一共有两个。 第一个词，是道义。 第二个词，是信任。 在那个遥远的旧江湖时代，道义是必不可少的东西，也是黑道，不，是江湖的主旋律。 许多混子都以守道义为荣，不守道义的混子，大多都是被人唾弃的对象，甚至还会被人群起而攻之。 可是到了2007年，道义这两个字，似乎已经被所有人都遗忘了。 能让这些海城混子联想起“道义”这两个字的人，也只有那个正在渐渐被人遗忘的王庆山了。 道义没了，在这个黑道上，信任也没了。 在1995年后，许多社会大哥，都曾经对自己门生说过一句话。 混黑道，那就千万不能相信任何人，否则，下场肯定会很难看。 其实这些黑道大哥们的担心，确实是有道理的，如果没道理，他们也不会用各不相同的代价才换来这个铁道理了。 人这种动物是最复杂的，你永远猜不透一个人心里是在想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古往今来都是至理。 特别是在黑道上，勾心斗角就是这条道的主旋律，要是你敢随随便便的相信别人，那么你的下场可想而知。 当混子不能随便相信人，当上了老大，更不能随便的信任别人。 白宝国做足了这一点，但他也做过了，所以他才会落个如此的下场。 做事讲究的就是一个“度”字，大哥在掌握“度”的方面，做得很好，但有些人却觉得，大哥终有一天会步上白宝国的后尘。 这不是说大哥为人有问题，说真的，这种变化跟他自己无关。 黑道是在不断进步的，跟人心一样，变得越来越坏，前几年还觉得丧尽天良的事，现在许多人都觉得稀松平常。 就因为如此，白宝国的那种疑心病，终究会被海城的黑道大佬们所接受。 人心都变坏了，要是再不小心点，那还不是得跟王庆山一样被这个时代所抛弃？ 这些社会大佬们都不想死，大哥也是一样，他觉得自己还不该死在“半道”上，连洗白的目标都没达成，死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真不知道怎么处理鬼荣这事啊.........” 大哥坐在车上，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的跟钱东来说：“你觉得，咱们该对鬼荣下手吗？” 钱东来皱着眉头仔细的想了想，叹了口气：“咱们还是稳着别乱来吧，现在不是能让咱们冒险的时候，只要安心等下去，鬼荣很可能会死在谢宾的报复里。” “如果他没死呢？”大哥猛地睁开眼，问道。 “那就不知道了。”钱东来苦笑道：“您也清楚，二佛爷跟他是什么关系，要是您动了鬼荣，且不说罗汉会不会跟咱们决裂，二佛爷肯定会不开心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大哥长长的叹了口气：“算了，还是不想这个问题了，动了他让我弟弟不开心，没必要啊。” 钱东来笑着摇摇头：“鬼荣的事，迟早会有个结果，咱们没必要急，慢慢等着就行了。” “说实话，老钱，我觉得鬼荣不是杀李大胜的凶手。”大哥忽然说了一句，语气非常的肯定：“那孙子估计都跟这事没关系。” “您找出蛛丝马迹了？”钱东来急忙问。 “没有，但是我就是觉得，鬼荣不是干这事的人。”大哥苦笑道：“我总感觉有个隐藏在最深处的幕后人，正在有条不紊的布局，然后要把咱们一个个的拉进去......” “谁有这个本事？”钱东来笑道。 “是啊，谁有这个本事？”大哥慢慢闭上了眼睛，手指头轻轻在膝盖上弹动着，喃喃自语：“海城黑道上......谁都没有这个本事啊.......” 确实，如大哥所说的一般，在海城的黑道之中，谁都没有这个本事。 想要办成这种大事，并且在暗中布下局，将整个海城黑道的势力全拉进去，没有白道的协助可不行，更别提要背着白道瞒天过海的做成这事了。 但是这也仅限于黑道没有这个力量，如果藏在幕后的人......是白道呢？ 与此同时，吴师爷接到了陈海波的电话。 “喂？陈队长，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了？”吴师爷笑呵呵的说道，脸上的笑容很灿烂，看着车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心情很是舒畅。 “有点事想跟你说说。”陈海波的笑声很诡异，似乎有种隐隐约约的兴奋。 “什么事啊？”吴师爷好奇的问道，随后解释一句：“如果是社团的事，您没必要跟我说啊，直接找我们龙头去就行了。” “哎哟，你怎么还跟我推啊？”陈海波啧啧有声的说：“这几年你可是推了不少活儿啊，都快变成一个闲人了，你不想忙一点？闲得久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闲点好，我已经累够了，不想再让自己那么累了。”吴师爷笑着回答道。 陈海波嗯了一声，沉默了大概三四秒的样子，忽然问吴师爷：“你是怕有人会注意到你吧？” “什么意思？”吴师爷一愣。 “你怕大佛变成第二个白宝国，所以你干脆解甲归田了，是不是？”陈海波问道。 虽说他是在问，可他的那种语气，却无比的肯定。 二哥正在给吴师爷开车，见吴师爷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难看，便低声问了他一句：“你没事吧？陈海波说啥了？” 吴师爷摇了摇头，示意二哥等会再问。 “您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直接说吧。”吴师爷开门见山的说道。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陈海波比他还要直接。 下一秒，陈海波更加开门见山的说：“李大胜，是我派人干掉的。” 听见这话，吴师爷拿着手机的右手，止不住的哆嗦了几下，但没让二哥看出来。 “二佛在你旁边是吧？那么你肯定不方便说话，你听我说就好。”陈海波平静的说道：“李大胜的死是我一手造成的，而且鬼荣跟九龙东的矛盾，当初也是我挑起来的，之所以我要让海城乱起来，就是因为我得达到我的目的啊，要是你愿意帮我，我可以拉你一把。” “您的意思是.......” “你不是想解甲归田吗？”陈海波的语气有些讥讽：“不想混了，混够了，是不是？” 吴师爷没说话。 “我告诉你，没有我点头，你们这辈子都洗不干净。”陈海波笑了笑：“知道为什么这几年你们洗白的速度是越来越慢了吗？” “是你？！！” “是啊，我可不想让你们这群黑社会随随便便就洗干净。”陈海波很是无所谓的说道：“但你要是帮我办事，我可以帮你洗干净，我洗不干净，国家帮你洗。” 我洗不干净，国家帮你洗。 这句话让吴师爷心中猛地一跳，难道陈海波是玩真的？！！但是......这孙子怎么会忽然跟自己说这么多？！！ 李大胜是他干掉的，九龙东跟鬼荣的矛盾也是他挑起来的，这些已经算是绝密了啊，要是自己一不小心把这个抖出去，陈海波非得遇见大麻烦不可！ 他就这么信任我，觉得我不会告诉别人这个秘密？ 洗白这事看样子还真得他点头啊........ 吴师爷脑子很乱，一会想到这个，一会想到那个，毫不夸张的说，他被陈海波说的这一番话给惊住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那个站在幕后的人，居然是陈海波！ “你为什么要找我说这事？”吴师爷问。 “因为你是整个海城里最有本事的黑社会。”陈海波斩钉截铁的说道：“只有你能帮我办成这件事。” 话音一落，陈海波补充了一句：“而且你没有野心，就这点，我特别欣赏你。” “我.......”吴师爷犹豫着，正要给出自己的答案，只听陈海波忽然打断了自己的话。 “你别急着回答我。”陈海波的笑声很是玩味：“吴师爷，你想明白了再给我答复，要是你愿意帮我的话，那么这事就算是谈妥了，要是你不愿意帮的话，我就得杀你灭口了。” 说完，陈海波很是无辜的说：“谁叫你知道我的秘密了呢。” “陈队长，你这可真是为难我了。”吴师爷苦笑道。 “今天晚上我会来你家找你，到时候咱们再好好谈谈。”陈海波笑道：“记住安排一下，别让你身边的那些个眼线看见我。” 眼线。 吴师爷注意到了这个词，看样子陈海波也知道了某些事啊。 “其实你的腿瘸的很冤枉啊，咱们晚上得好好聊聊你的腿。”陈海波大笑道：“吴师爷，这件事你肯定不知道，我晚上慢慢跟你说。” “不用了。”吴师爷叹了口气：“我知道。” 陈海波，你不用告诉我。 因为，我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