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心如死水
猴子忽然想起被他关在水帘洞铁索桥下水牢中的老山羊精，仿佛一记无形的闷锤砸在猴子心口上，猴子捂着胸口一个踉跄。 猴子原本显得平和而深邃的气息，瞬间变得疯狂暴戾。他双目通红，发了疯地冲向水帘洞，跳进了瀑布之中。 小九和敖燎见猴子这般，也终于想起了老山羊精。在他们逃出水帘洞时，黑色的潮水己经填满了整个水帘洞，没有哪个角落可幸免于难。 在那种恐怖的黑色面前，连他们都是险象还生，自顾不瑕，有谁还会记得那个老山羊精。 老山羊精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可他身上关乎着猴子至亲之人的消息，一旦他出了事，猴子哪能不发狂。 他们的心沉到了谷底，那老头肯定是凶多吉少了。他们心中清楚，一旦被那黑色潮水吞没，就算是大罗仙都得饮恨。莫说一个修为失尽的残疾老头。 “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应该也将他收进‘袖里乾坤’的？”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小九一脸懊恼。 “你也只是想把猴子留在花果山……”敖燎心虚道。 “杀了他，不管猴子再怎么怨恨我们，我们至少有个交待。”敖燎咬牙切齿，狰狞地扑向牛魔王，杀气腾腾。 …… 猴子跳进了瀑布之中，迎面扑来一种虚无寂灭的气息。 水帘洞中，黑色潮水己经退去。 整个洞中，空荡荡的，曾经的草木石具，还有“无水”水阵，全都消失一空，连一颗碎石残渣都不曾留下。无论是墙壁还是地面，都像被一丝不苟地打磨过一样，光滑如镜。 脚下原本应是铁索桥的位置，可被黑色潮水侵袭后，铁索桥己不见踪影。 猴子一头扎向下面，潭底的水也湮灭消失了。 猴子走向水牢，他的腿，像是灌了千万斤的铅，每一步都是不可承受之重。 他的心，坠入了冰窖，跌进了深渊。昏暗的前方，感应不到丝毫的生命气息。 怀着一丝丝的侥幸，他竭尽全力地走到了水牢中。 而这里和外面无别无二样，光溜溜的四壁，连一粒灰尘都找不到，更别说其它的东西了。 猴子一下子虚脱倒地。 失魂落魄。 …… 一道身影不断被轰飞，又不断地站起来。 “来啊！继续啊！谁怕了谁是孙子！”牛魔王浑身是血，嚣叫不止。实力己经跌至金仙，在三个大罗仙面前，牛魔王就像沙包一样被三人轮流招呼，毫无反抗之力。 他心中自然清楚，今天他怕是在劫难逃。 无论是人，还是妖怪，到了他这种高度，总会有一种“心气”。它可以理解成脾气、骨气、傲气、硬气、尊严、荣誉……或者是一种坚持。 作为叱咤风云的一代妖王、六圣之首，牛魔王也有属于自己的“心气”：他可以被打倒，乃至打死，但不能被打败。因为他是大力牛魔王，是无敌的“平天大圣”！ 三人半晌都没杀死牛魔王，不是他们在戏虐牛魔王。牛魔王的实力的的确确降到了金仙，但是境界还在，作为体修者强悍的身体素质也还在。虽然能虐打他，但要杀死他，也不是一两招就可以解决的。 “你们都没吃饱吗？是在给老子挠痒吗？”牛魔王疯狂地狰笑着，他的气息越来越弱，但他的气场依旧强大。 输人不输阵。 “妈的，那死牛的嘴巴比他的皮还硬。”敖燎恼羞成怒。即使作为一条龙，他引以为傲的强悍身体都末必有牛魔王强悍，也不知牛魔王的本体是什么神牛异种。 小九与阿牛则一言不发，眼下不是杀不死牛魔王，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老子杀了你！” 忽然一声暴喝响起。像是震天的鼓钟，震得几人都有些心神失守。 一道金光冲出水帘洞，挟着一股排山倒海的戾气。 猴子挥舞着如意金箍棒，一棒落在了牛魔王头顶。 牛魔王头顶两只漆黑锃亮的牛角，寸寸炸裂，化作齑粉。 “一下就砸碎了，假的吧。”敖燎张大了嘴巴。 要说龙的身体不如牛魔王强悍，虽说是事实，但敖燎多少是有些不服气的。可说龙族的龙角比不上牛魔王的牛角坚硬，敖燎却是没有半点脾气的。 牛魔王的牛角，论坚硬程度，是公认的三界之最，无可辨驳。 然而，两只牛角粉碎后，还不算完，金箍棒余势不减，牛魔王的半边脑袋跟着爆裂开来，血浆四溅。 一棒之下，牛魔王就去了半条命！ 猴子双眼血红，满脸的狰狞与凶煞。就像一尊杀戮修罗，浑身暴戾狂乱的杀气，像刀刃般凌厉，像烈火般炙热，像狂风般躁动。又像高山般磅礴，像海洋般澎湃，浩浩荡荡，直冲天际。 猴子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即使是撕裂小蝶的奎木狼，即使是下令荡平压龙山的天篷，即使是害死半个花果山的蛟魔王与老山羊精，他们加在一起也比不上此时猴子对牛魔王的恨。 不是因为老山羊精死了，而是因为老山羊精之死而断了小草最后的线索。 “杀，杀了你。” 猴子攥动着金箍棒，魔怔般地发出“嘿嘿……”的笑声。 牛魔王强忍着巨大的痛苦，硬是没发出嚎叫。总归一死，何必堕了自己的威风？ 可他抬起仅剩的半边头颅，望向猴子时，心中竟然忍不住升起一股恐惧。 妖族这么大，妖怪那么多。再凶狠、再不要命的人，他都见过，而且不止一个。可能让他打心里感到恐惧的，从来没有。 那滔天的杀气之中，猴子血红的双眼深处，却是像一潭泛白的死水，空洞而冰冷。 毫无生气。 被那眼神盯着，牛魔王手脚冰凉，惧意丛生。 “心如死水。”小九喃喃道。 “什么心如死水？”敖燎愣道。他看不出什么，只觉得此时的猴子，看起来非常吓人。即使不是针对他，他仍有一种心惊胆颤的感觉。 “可以说是走火入魔，无知无觉。”阿牛冷声道。 “也可以说是心境大乘，与’上善若水’对立的一种心境。”小九接过话。 “那他倒底是‘走火入魔’还是‘心境大乘’？”敖燎焦急道。 “还不能下定论，再看看。”小九皱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