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黑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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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降临,许多人家在屋檐下挂上了红灯笼,呈现出几分节日的喜庆。 到明晚肯定更加热闹,火树银花,彩绸搭楼,琴瑟歌声响遏行云。赏月人摩肩接踵,不醉不归。 楚凡出了义山,寻找附近一个偏僻酒馆坐下。 今夜不能回去了。 怕牛丁口里的鬼差查出端倪,追踪而至,害了小丫头等人。 事发仓促,他没有一点准备。 然而,也是最好的机会。 他对鬼差一无所知,反而言之,牛丁也未必把信息透露了出去。当对方还不知道他的存在时,是最好的偷袭机会。 鬼差依然是鬼。 鬼怕什么?黑狗血,污秽物,一身正气? 楚凡觉得纯属瞎扯淡。 只要存在形体,就逃避不了物理攻击。如果没有形体,精神攻击恐怕是主要手段。 幸好自己刚刚开启了天目,念力突破到了一个新境界。 实在不行就祭出灵能,焚烧了那厮。管它有形无形,能够产生核子裂变破开时空通道的高能量,足可以横扫任何魑魅魍魉。以前舍不得用灵能做试验,一直没有挑战过输出极限。会不会鬼没焚着,反而把自己烧了? 呵呵,想那么多干什么? 恐惧缘于未知。 心无挂碍,则无有恐惧,远离颠倒梦想! 楚大神棍一仰脖子,咕咚干掉一大碗酒,跟喝白开水似的。 店小二胳膊上搭一条肮脏毛巾,站在角落里目瞪口呆。 这位客官坐了快一个时辰,忽然笑忽然皱眉忽然自言自语,想必心中颇为烦恼。见过能吃的,没见过这么能吃的!熟牛肉十斤,五花肉三斤,还有一只鸡一条鱼几碟豆干青菜,都藏哪里去了?要命的是,还开了两坛高粱烧,整整二十斤酒下肚也不醉,眼睛倒越来越明亮。 掌柜的恐怕是见他书生打扮,店里生意冷清没客人,故意让他海吃海喝。呆会儿可怎么结账?倘若醉倒,又怎么办?幸好还有一匹大青马拴在门口,上面驮了一个装满东西的褡裢,抵账绰绰有余。 楚凡见店外月光朦胧,估计到了八点多钟,该走了。 夜半子时,也就是十一点到凌晨一点,阴气最重。鬼差若来,一般会选择这个时段。 “结账。”楚凡一敲桌子。 胖掌柜麻溜地一拨算盘,绿豆小眼奸诈上翻,笑嘻嘻道:“共计一十二两八钱银子,客官承惠一十二两五钱即可。” 什么?怎……怎会这么多?楚大神棍一瞪眼睛。 他不在乎金银,并不代表愿意被人讹诈。酒菜虽然多,却都很普通,顶多值二两银子罢了。 掌柜的见他脸色大变,面孔也瞬间阴了,冷笑道: “哼,难道客官想吃白食不成?别看你是个书生,倘若拉进班房,一样挨板子。” 楚凡一直未刻意压制酒劲的,此刻微微有了醉意,一掀桌子,指着店掌柜的鼻子气哼哼骂道:“直娘贼,你这厮莫不是开了一家黑店。” 碗碟乱七八糟摔在地上,“噼里啪啦”打碎,发出了微妙信号,连鬼都不见一只的店门口立刻闯进两条彪形大汉,厨子也拎着擀面杖钻了出来。都抱着膀子凶狠瞪眼,面色不善,摆出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架势。 店掌柜嘿嘿冷笑,一指白袍书生,骂道:“你这个外乡佬,存心讨打。今日要是不出银子,休想走出店门。” 楚凡无可奈何点点头,站起身,呵呵笑道: “有话好好说,不要动粗……嗯,这价格嘛,真心不算贵。在我的家乡,一盘虾米曾经卖出十两银子,一块切糕曾经卖出一百两银子。” 店掌柜见他服软,哼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鬼知道你有没有银子。小二,去把他的马扣下。” 楚凡见店小二低头缩腰往门口跑,三两步跨过去抬腿一撩。那小二立马横着飞起半丈多高,跌下来摔碎满口牙。 两名大汉吼叫着扑上,被楚凡抓住胸襟对撞,像两袋土豆一般颓然倒地。 厨子趁机偷偷跑上前,呼……扬起擀面杖对准后脑勺狠狠砸下。 楚凡侧身一抓一扯,将擀面杖夺在手中,摇摇头笑道:“你这厮也是个奇葩,不研究菜谱改练武功了,前途实在不光明呀!” 言毕双膀一较劲,结实的枣木擀面杖立刻被拗成两截。 厨子恐惧地连连后退,却哪里跑得赢。 楚凡势如猛虎扑上前,一杖敲打在厨子耳旁,喝道:“麻辣隔壁的,这一杖,打你个头晕耳鸣。”接着一脚踢在腰间,喝道:“这一脚,踢你个小便失禁。” 仅仅只过了数息,店内如风卷残云,桌椅板凳翻倒一地。 店掌柜瞪大眼珠子,还未回过神,一拍柜台吼叫道:“你这厮吃白食,还敢耍横蛮?须送到官衙去……” 楚凡懒得听他聒噪,丢掉断杖,劈面一把揪住拖过柜台,丢在了一张空酒桌上。那桌子不甚结实,吃两百多斤一砸,立刻稀里哗啦散架。 店掌柜捂住腰哎呦呻吟,畏畏缩缩爬起,不敢再多讲一句话。 这边的动静引来七八个人围观,却都缩在门外指指点点,不敢进去。 楚凡晓得像这样宰客的黑店,一般与负责该片的捕快或者白役勾结。走到门口一踢店小二,喝道:“去,快喊一个公人过来。” 门口众人听了,暗暗摇头。 外乡书生怕是读书读蠢了,不赶快跑,居然请公人来主持公道。世上哪有公道,这不是等死吗?黑店宰客又不是一天两天了,黑钱少不了孝敬公人。他们会主持公道?笑话! 过了半盏茶工夫,外面有人大叫:“是哪里来的外乡佬,敢在咱们阳武县耍横!” 听到声音,像一堆小鹌鹑般瑟缩在角落的胖掌柜数人面露得色。 门外的人群分开,一条汉子手执铁尺,昂然走入。 胖掌柜一看,连忙迎上前,口唤“褚大哥”。 谁知那条雄赳赳大汉走进酒馆,一看见立在中央的一袭白袍,眼珠子立刻瞪得比铜铃还大,浑身筛糠,连小腿肚子都开始打颤。当真是进不得,退不得,仿佛瞬间变成了一尊泥菩萨。 可笑胖掌柜不晓得察言观色,一边走一边拱手道: “褚大哥,你可得为小店主持公正。这个外乡佬吃白食,横蛮不讲理,还打人砸东西……” 楚凡认出那人,正是前几天被自己赶下河的白役之一,冷冷盯着他不吱声。 店掌柜几句话提醒了失魂落魄的褚白役,劈手就是一个大嘴巴搧过去,吼道: “你说什么?血口喷人……楚大哥横蛮?” 掌柜的莫名其妙,捂住脸委屈道:“褚大哥,我可没说你……” 褚白役又一个嘴巴反手甩过去,叫道: “你知道这是谁吗?楚凡楚大哥……楚大哥会吃白食?他几天就散出去好几百两银子,阳武县里谁比他更有钱?楚大哥会不讲理?他是读书人,几天就读了好几百本书,阳武县里谁比他更讲道理?楚大哥会打人砸东西?他几拳就打倒好几百人,阳武县里谁比他更会打人?呃,呃,那个……犯得着打你们几个伙计,砸桌椅板凳……” 店掌柜退到一旁,噤若寒蝉。 在阳武县,谁能把凶神恶煞的白役吓成这个样子? 只有云梦公子楚凡。 关扑打刘全,坊市揍三虎,界河抽牛丁,都还好理解。可牛丁冲撞他后,当晚就稀里糊涂死了,官府也不敢放出一个响屁,怎不令人毛骨悚然?这等威势,赫赫煊煊,简直盖过了五年前胡二的风头。 楚凡懒得听他们啰嗦,扯白不清。挥手止住褚白役的滔滔不绝,从腰间解下小锦囊,先掏出三枚小银锞子往柜台一顿,道:“二两酒钱,一两赔偿。” 然后把剩余碎银子倒在掌中,连同锦囊一并递给褚白役,道: “这些银子拿去用,跑个腿,把锦囊和马送往乌衣巷石大捕头家。就说我有要紧事办,快的话明天回,慢的话就要过好久才回。” 店掌柜哭丧着脸嘟囔,不敢要公子的银子。 褚白役连忙伸手推辞,称马可以送,银子却不能收。楚凡不管,连囊带银子往他怀里一塞,分开呆若木鸡的众人,步入沉沉夜色。 一盏茶后,楚凡出现在义山脚下,回望县城鳞次栉比的灯火,不由得感慨。 一直在社会底层厮混,今夜可能要揭开这个修行世界神秘一角了,过程绝不会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