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对赌天下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唐.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话说陈龙先后在城头救了刘贤和黄盖,翻回身欲救刘先。正欲强行登上墙头寻找,忽见城门附近的主街上,一员黄巾大将,身披重铠,白马钢枪,正指挥城下的部队攻取城门。城门外器械砸门的声音愈加紧急,城门洞里影影绰绰,挤满了双方的士兵,看不清是谁还在抵抗。陈龙心想刘先难道还在死守着城门? 狭小的城门洞里,几乎没有落脚的空间,黄巾兵悍不畏死,踏着前面黄巾的尸体一波波的攻进去,誓要击溃守军,夺取城门,放外围的攻城大部队进入。陈龙几次突不进去,搞得怒火中烧,忽然心中一动,就身边夺了一条长枪,右脚在城墙上一跺,枪在前,身在后,化作一只长长的箭矢,钻开气流,火箭般射向那指挥的白马将军。 那白马将军正是黄巾军副帅孙夏。这次攻城,得邢道荣面授圣女之计,明攻北城,暗袭湘水,果然一举成功。孙夏带领的是自己嫡系的三万人马,从湘水一路南下,趁深夜渡口战备松弛,击溃为数不多的零陵战船,从湘水东岸顺利登陆,从西城直杀进城里来。零陵兵微将寡,陷落只是时间问题,孙夏志得意满,仗着兵多并不十分防卫,把自己的亲兵都派到城门杀敌去了。 忽然脑中警报响起,见人从中一人持枪飞跃而起,直朝自己扑来,速度之快如苍鹰搏兔,孙夏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思考,还好战斗经验丰富,兼且身手敏捷,下意识举起钢枪一磕,只听得当一声巨响,孙夏眼前火花四溅,只感觉虎口一热,再也把持不住钢枪,嗖的一声脱手飞出,半晌才当啷一声落地。 陈龙被孙夏挡了一枪,虽然击飞了孙夏的武器,但自己身形也落了地。抬头看时,白马上孙夏已经拔出了自己的配剑,虎视眈眈看着自己,旁边的黄巾见主帅遇袭,潮水般涌过来。陈龙暗叫不妙,一跺脚身形再拔,韩家枪法如流水般使出,孙夏忙挥剑相迎,两人瞬间交手了几个回合,孙夏只落得半遮半拦,抵挡的十分辛苦,陈龙心里焦急,干脆运起轻功,围着他白马团团飞舞,孙夏在马上转动不灵,又只有短剑防身,只觉眼前一片眼花缭乱,正暗叫不妙,太阳穴早重重挨了一枪鑚,登时脑仁里有如翻江倒海,晕了过去,噗通一声掉下马来。 陈龙迅速拔出青龙匕,抵在孙夏咽喉上,这时黄巾步兵已经合拢,见主帅被擒,纷纷停下脚步,面面相觑,七嘴八舌的大叫着:“不可伤害孙将军!”“放了孙副帅!”。陈龙才知抓住了孙夏这条大鱼,趁他们打愣的功夫,抓着孙夏跳上白马,把孙夏横在鞍前,居高临下高声喊道:“尔等听好了,你们的主将孙夏现在我手里,你们立即退后,否则你们副帅的性命就死在你们手里!”黄巾大军里一些为首的副将,闻言缓缓退后,城门洞里的战斗也暂时停歇下来。 陈龙大声吼道:“你们谁都不准动,刘先将军,你可是在城门洞里?我是陈龙,我手里有他们的副帅,你赶紧出来!”陈龙押着孙夏,骑着白马慢慢接近城门,驱赶开拦路的黄巾,人从中果然颤抖抖走出一人,单眼细眉,浑身血袍,正是刘先。刘先早就战斗的脱了力,一步三趔趄,看见陈龙的白马,跌跌撞撞走过来,周围的黄巾都不敢动,反让出了一条通道。 陈龙一把将刘先拽到马上,这时城门发出轰隆一声巨响,门闩终于被砸断,城外响起欢呼之声,陈龙知道再不走就永远走不了了,把昏迷的孙夏往城门洞里人从中大力抛去,白马毫不犹豫的一个立地转身,迅速沿着主街冲去。黄巾步兵黑压压的涌上来,白马渐渐无法加速,陈龙干脆飞身而起,在马背上重重一踩,蹿到旁边的屋顶上,迅速隐入无边夜色中。 穿过一重又一重街巷,陈龙见黄巾军已经占据了大部分城中的重要据点,知道零陵城已经陷落了,不知道那太守刘度会是什么结果。经过一番恶战,陈龙也已经累的吐血,背着刘先终于快到府门前,忽然府门的暗影里闪出身形高大的黑衣人,正是马元义。 陈龙大惊失色,这黑衣人武功高强,轻功也比自己不弱,自己背着刘先,这个架可怎么打。放下刘先,见刘先已经晕死过去,显然是失血过多。陈龙心急如焚,直接扑上去就要动手,不料马元义微微摇头,轻飘飘纵出战圈避开攻势,让开道路。陈龙见他没有动手的意思,心想是不是张宁吩咐过他不要阻拦,背起刘先就往府里走。经过黑衣人身前,忽然黑衣人轻咳一声,开言道:“我家小姐让我在此阻拦黄巾大军不得骚扰黄府,小姐对你的一片心意,陈龙你万不要辜负了。”陈龙微微一怔,但来不及说话,直直冲到府里去了。 府里家仆赶忙接过刘先,将他搬到刘贤疗伤的耳房里,陈龙跟进耳房,只见黄盖一家人连桃花、张宁都在,张宁正不顾肮脏,给刘贤止血包裹。陈龙一屁股坐在藤椅上,感觉浑身都要散架,桃花忙过来给他轻轻按摩,看看他有没有受伤,嘴里说道:“多亏有魅娘这个郎中在,我们连止血包扎都不会。”张宁转头看看陈龙,对他眨眨眼。陈龙忙感激道:“魅娘真是天下最好的郎中。”张宁闻言展颜一笑,又接着忙乎刘先去了。 陈龙见张宁忙的脑门都冒出了热汗,知道他是看自己的面子才帮刘贤等人治伤,又想起马元义的一番话,一时心里热乎乎的,看张宁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张宁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两人就这样当着众人眉来眼去,陈龙赶紧看看黄盖他们,还好都在帮着忙乎伤员,没人注意他们之间的小小暧昧,又觉得有点对不起桃花,只好干脆闭上眼休息,正所谓眼不见美人为净。 等张宁忙乎完,刘贤和刘先都沉沉睡去,趁大家坐下来休息的功夫,陈龙和大家把情况通报了一下,对黄安说现在万万无法出城了,只有等战争结果,再做打算。众人派了家仆守候伤员,各自回房休息,桃花把跟到卧房的陈龙又赶出去,说是在卧房里给张宁张罗洗澡水洗澡,搞得回到耳房的陈龙,听到隔壁水响,一脑袋绮念,但是偷看女人洗澡这种事情,陈龙这个大英雄既不屑也不敢,就在面红耳赤中一股倦意袭来,终于沉沉睡去。 一直到天光大亮,陈龙终于从深沉的睡眠中清醒过来,团息功神效再现,即使昨天那般体力透支,早上醒来又是生龙活虎。陈龙想起刚才又梦到张宁,暗暗奇怪自己怎么每次睡醒之前都会梦到这个丫头,难道自己已经爱上了她?心中烦恼不已。 大家聚在一起早饭,桃花和张宁坐在一起,吃相可爱,因为心里那点小心思,陈龙都不敢看张宁,目光躲躲闪闪的。刘贤和刘先那边自有人送去早餐。陈龙等人吃完,到刘贤二人屋里查看他们伤势,两人都已经醒过来,只是动弹不得,吃喝拉撒都在床上,好在有下人尽心服侍。刘贤忧心忡忡,想着父亲那边不知怎样了,忽然外面街上铜锣声响,紧跟着一个破锣嗓子大声喊道:“百姓们,我们是张大渠帅手下黄巾军,已经接管零陵防务,张大渠帅有令,对百姓秋毫无犯,今日黄巾大军入城,百姓们尽可上街夹道欢迎!”声音一遍一遍喊着,铜锣声渐渐远去。 黄安连忙叫了几个家仆,出门去打探情况,陈龙忧心刘邕和周不疑的情况,拉着黄盖一起去了,叫众人在家耐心等待。出了门,只见百姓们有不少都出来看情况,纷纷往北城门走去。走到主街西市,黄巾军已经贴出了安民告示,陈龙见上面写着黄巾许诺老百姓安居乐业的一些话语,而原太守刘度已战败投降。 知道了刘度没死,陈龙心下稍安,心想回去还可以找张宁商量,这两个人不至于成为不共戴天之仇。这时只听鼓乐声从北门顺着主街而来,夹杂着一些人的欢呼和掌声,应该是黄巾大军进城亮相了。 两人就站在街边等候,一会儿看见开道的马队,一个个鞍韂鲜明,为首的将军头裹鲜艳的黄巾,三十多岁的年纪,长脸上络腮短胡,粗眉毛,高颧骨,一双大眼炯炯有神,虎背熊腰,腰悬短剑,坐在马背上不断向着人群拱手示意。陈龙不认识,但看到他身后的却认识,正是昨晚被自己击昏的孙夏,陈龙赶紧低头,黄盖这时候小声问道:“这将军应该就是张曼成吧?” 黄巾队伍源源不断,整整齐齐从主街走过,陈龙知道这只是挑出来展示的一些部队,军容整齐是肯定的,大军肯定还得在城外驻扎,却不知道城中的粮草是不是已经被黄巾劫走了。 两人看了一会儿,见也没法探到更多消息,转身回了黄府。回去后,看刘贤和刘先已经能下床一瘸一拐的走路,和他们通报了一下刘度的情况,两人都默然无语,正是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两人虽然为了零陵与黄巾浴血奋战,但既然刘度已经投降,自己也难逃罪名,大汉那个昏庸的朝廷必然也会把他们打入另册,进行全国通缉。 陈龙心里叹息,离开后黄盖去看爹娘,陈龙直奔桃花的卧室,进门看见张宁正在给桃花调药,桃花笑着上来迎接,陈龙把黄巾的事和桃花说了,桃花天真质朴,哪管天下谁得,陈龙注意着张宁的脸色,张宁端坐着认真调药,脸色不悲不喜。须臾药剂调好,张宁喂桃花服下,让桃花躺下休息一会儿,对陈龙道:“陈大哥,桃花身体还有余毒,喝完药让她歇会儿,先不要打搅她。”说着自己先走出了卧房。 陈龙知道张宁有话要单独和自己说,和桃花打个招呼,让她先好好休息,自己也迈步出屋,只见张宁远远到了院墙边上的芍药花丛边,全身沐浴着温暖的晚春阳光,给她妖娆的身材镶上了一圈耀眼的金边。见陈龙来到身边,两人一时都不知道怎么起头,都沉默的看着那姹紫嫣红的芍药花。 张宁缓缓说道:“陈大哥,我们已经将刘度送到郊县的一所农庄,你可以让刘贤去那里看他。”说着告诉他一个地址。陈龙默默点头记下,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细节,是你那个保镖告诉你的?”张宁也不否认,道:“我这里有最详细的汇报,你想问什么尽管问。”陈龙想了想问道:“刘邕、周不疑的下落你可知道?”张宁点头道:“昨夜在南门激战,刘邕带着一些人逃出城外去了。周不疑我不清楚,是你的朋友?我回头让他们帮你找找。”陈龙知道周不疑人小鬼大,倒是不担心,点头问道:“那刘敏在哪里?”张宁扭头奇怪的看着陈龙:“你关心刘敏?”瞬间明白了什么,点手虚虚打了陈龙一下,笑道:“好啊,原来刘敏号称被劫持,其实早已经投降了你,这可让我逮住了。” 陈龙没想到张宁如此冰雪聪明,连忙半调侃的说道:“圣女果然圣明。”张宁笑着又打了他一拳,道:“去你的!” 张宁正笑的开心,忽然俏脸一凝,竟隐隐露出一点哀伤的神色。陈龙见她美眸隐隐有了泪光,不由心里一痛,跟着慌乱起来。正在手足无措间,张宁的声音缓缓传来:“零陵这里的战事已了,桃花的药我也给她备足了,明天我就要离开了。” 陈龙这才明白桃花忧伤的是什么事,没想到相聚的时间这么短,心中难受,却不敢表达。张宁看陈龙面色变幻,忽然又笑道:“陈大哥,我离开之前,有个礼物送给你,条件是你明天要送我出城。” 陈龙见张宁忽喜忽悲,知道她也不好受,赶紧一口答应,笑着道:“魅娘的礼物,必然是最好的。”张宁嘻嘻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小小的官印,塞在陈龙手里。 陈龙见那官印制作精美,翻过来看清上面刻着零陵太守四个篆字,心中掀起滔天巨浪,问道:“魅娘,这是零陵太守的官印,你想。。。”张宁打断陈龙,美眸深深看着陈龙,正色道:“陈大哥,我正是要把零陵城送给你。”顿了顿继续道:“陈大哥,你有经天纬地之才,对百姓却呵护有加,你的政治理想有如这春日暖阳,只是缺少一块让理想生根发芽的乐土。我交给你此城作为礼物,正是想让你实现你政治协商,为人民谋福的理想。” 陈龙被张宁一番话说的头皮发炸,胸中如翻江倒海,一身热血腾腾上涌,忽然后世杜甫的名句涌上心头,脱口而出:“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张宁闻听,美目异彩涟涟,看陈龙的眼神都变了,豪气干云的说道:“说的好!太好了,风雨不动安如山,正是普通百姓最大的幸福!”陈龙心中暗叫惭愧,居然拿杜甫的诗句泡了妹子,但这份大礼实在太重了,还欲推辞,张宁已经笑着说道:“大哥不可推辞,此城百姓的幸福,全在你的手上。今天,我想和大哥打个大赌,大哥可敢和我打?” 陈龙被张宁情绪左右,见张宁开始言笑晏晏,心里也就没了疙瘩,笑道:“只要是圣女放出来的大招,我都接着。”张宁说道:“今天把零陵城交给大哥,也不光是我对大哥的好感,可以说是我想给大哥一块试验田。明日政权交接之后,就是试验的开始。这个试验,是如何治理国家的一个试验,来日如果我黄巾军得了天下,就会从你这里汲取如何为民谋福的经验。”陈龙点头问道:“那你想和我打什么样的大赌呢?” 张宁笑道:“我今天想和大哥对赌天下,你说大不大?今日大哥已经有了一座城,来日看看是大哥先得了天下,还是我父亲先得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