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高寿几何
院子不大，看起来很清爽，一亭一精舍，一溪一清池，剩下的就是数圃药草了。一个白衣女子正在修剪花草，看年纪在二十五六岁左右，青丝高挽，除一支白玉钗外别无簪饰，一张鸭蛋脸白润如玉，细眉入鬓，目如秋水，唇若初花，神情闲闲淡淡，整个人看起来清雅如空谷幽兰，让人观之立生自惭形秽之感，多看一眼都觉是种亵渎。 寻易看到她时只觉呼吸一滞，一颗心不由怦怦而跳，他已到了懂风情的年纪，星裳也很美，但她的美明显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所以来玄方派的一路上她都不敢去村镇上买食物，而且她的那种少女风情不能令寻易生出别样情愫，她是有八百岁了，可大多数时间都在修炼，其心态就如样貌般年轻。眼前这女子给他的感觉则与星裳绝然不同，单以容貌论，她或许算不得绝世无双，但在寻易看来，世上肯定不会再有比其更美的女子，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心如撞鹿的感觉。 换做西阳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会难为情的说不出话了，可寻易是不会怯场的，尽管有些口干舌燥，他还是上前施礼道：“新入门弟子寻易见过师姐，劳烦师姐指点，师尊可是在那边的屋舍之中？” 那女子闻言一怔，随即绽出一个令百花失色的笑容，道：“你叫寻易？多大年纪了？” 寻易道：“是，寻找的寻，容易的易，差不多十四岁了。” “什么叫差不多？”女子眼中笑意甚浓。 “嗯……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不知为何孤身到了异乡，所以无从查考身世，年纪只能估算了。” 女子听后眼中笑意顿消，有了同情之色，柔声道：“近前来，我帮你查看一下。” 寻易走到她身前，女子伸出白玉般的食指点在他额头上，少顷，秀眉微蹙道：“你灵识中确有被封印之处。” 感觉到额间温腻时，寻易心神一荡，他急忙强自镇定，问道：“师姐能帮我解开封印吗？” 女子歉然的摇摇头，道：“应该是狐修所为，这是她们的天赋神通，以我的修为虽能强行破解，但难免会令你灵智受损。” 听说是狐修所为，寻易自然想到了月裳，困扰他多年的谜团终于解开了，虽然还不知月裳为何要封他记忆，但想来不会有恶意，随即他的心又悬了起来，试探道：“那咱们的师尊该能帮我解开吧？就算不能，我听闻修为高深者可施展搜魂术，能帮我看看以前的事也好。” 女子眼中露出怜惜之色道：“我就是你欲找的师尊，搜魂术不是随意可使用的，就算化羽修士也不能确保施为时万无一失，你别着急，以后若有机缘我帮你想办法。” 寻易瞪大眼睛看着她，一脸不信的说：“你不是逗我玩吧？我在树下时可是听孔师叔喊七师祖了，你……您是他的七师祖？” 女子目光平静的看着他道：“我如今在派中辈分已高，是不该轻易收徒的，所以这声师尊你现在还叫不得，先以最低辈分在派中行走吧，日后若能修炼至开融期，我才好正式收你为徒。 寻易不再狐疑，跪倒叩头道：“是，弟子谨遵……太师祖之命。” 女子脸上有了古怪神色，几百年不收徒了，自己都成太师祖了，这称呼让她觉得好笑。 等寻易起身后，她少不得问起寻易魂中异气与那好的异乎寻常的经脉等事，寻易拿出对付孔立与彭宗的那一套，不是含糊其辞就是一问三不知。 女子问了几句就不再问了，转而道：“你有这样好的资质很难得，若能潜心修炼，必将有所大成，不要辜负我的厚望。” 寻易郑重道：“弟子绝不会让太师祖失望。” 女子忍着笑道：“玉华峰的男弟子都在峰下的红石谷中，一会我让人带你去，你先把意转周天练成，然后我亲传你入门功法，近期我不会再闭关，以后你每月来此一次，我要检查你是否在用心修炼。” 寻易差点把失望之意显露出来，，一个月才许来一次，这隔得也太久了吧，他忙低下头，口中称是。 女子又嘱咐了些需要注意的事，然后道：“你有什么想问、想说的现在可以提出来，若无事就去吧，我已唤人在门外等你了，起居之事自会有人帮你安排妥当。” 寻易施了礼，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眨着眼睛看着女子。 女子微笑着柔声道：“想说什么尽管说。” “嗯……我想问问太师祖您芳龄……哦不，您高寿几何？” 女子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一怔之后笑着挥挥手道：“去吧。” 寻易离开后不久，几位派中长老就一同而来，不论是寻易的资质还是其身上的隐秘都不能让这些人等闲视之。 红石谷因谷中多红色山石而得名，玉华峰的男弟子只有十三人，其中三个出去历练了，谷中仅剩十人。因为玉华峰许久没有来新弟子了，所以这些人对寻易颇为热情，寻易没费什么事就把想问的都问清了。 峰顶小院中的女子名叫苏婉，是玄方派硕果仅存的五代弟子尚平药师的亲传弟子，十岁入山修炼，至今已近五百年，结丹后期修为。因玄方派有丹药方面的优势，现存的几位六代弟子都已是结丹后期修为，可却无人能再进一步。 谷中的十人有七人是苏婉收的弟子，也就是玄方派的七代弟子，他们中只有二师兄卢彦一人到了结丹期，余下三人是他收的八代弟子。寻易算了算，自己该是九代弟子了，也就是说，这十人不是他的师叔就是他的师爷，当然，修界不怎么用师爷这称呼，惯称师祖。 苏婉当年大发慈悲之心时收的男弟子远不止这些，她留在那棵树上的缘光是不接受男人魂息牵引的，所以这些男弟子都是资质差到引不下任何缘光的人，苏婉虽不惜放缓自己的修炼为他们炼制了许多丹药，可终无大用，大部分弟子还是先后寿尽而亡。 在玄方派中，玉华峰的这些男弟子可说是最被轻视的一群人，这些人因感念师尊的大恩，知道师尊心慈面软不愿与人相争，所以即便受了之气，也都暗自忍下，不肯给师尊惹烦恼。不仅如此，这些弟子还暗中有个约定，寿元将尽时皆以游历为名离开山门，免得到时让师尊伤心落泪。 这些弟子中不乏性情桀骜乖张的，也并非人人都懂事，但因入门时年纪都不大，在师兄们的熏陶下，他们渐渐都学会了感恩。 这样一群心怀感恩之情的人，对师尊新收的弟子当然是关怀备至，同样关爱寻易的还有玉华峰的那些女弟子，她们在派中的地位与同在一座山峰的那些男弟子比起来可谓有天壤之别，一则是玄方派只有玉华峰有女弟子，她们自然成了所有男弟子呵护、追求的对象，二则是她们大多是凭自身资质引动师尊缘光的，修为并不比别的分支弟子差，所以她们才是玉华峰的真正弟子。 念在同门之谊且感念那些男弟子不给师尊惹事的仁义之举，她们没少替这些师兄师弟出头，闻知师尊新收了个资质上佳的男弟子后，以大师姐黄樱为首的一众人纷纷前来看望，见到这个资质极佳且嘴巴极甜的小孩后，她们无不喜爱，光是送的丹药就堆了一桌子。 被浓浓关爱与温情包围的寻易，在到红石谷的第五天才得以闭门修炼，换了一身玄方派服饰，腰间别了腰牌，他总算找到了几分踏入修途的感觉，顾不得多作感慨，他立刻开始催动意念，急切的想尽快作到意转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