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2.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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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2.较量 从那个时候开始,宝通禅寺就成了我和玉林大师之间进行较量的场所,就成了我突然凝聚的决心和大师无所不知、无所不在的慧眼之间的较量,就成了我的毅力与我自己的*格之间的较量,就成了我的过去、现在与将来和过去之间的较量,就成了新与旧、好与坏、真与假、凡世与神界、肉身与灵魂、信念与信仰之间的较量,就成了我和我自己进行决*的较量。 后来,我曾经有幸和弘律师兄说起过我当时决意皈依佛门的信念是不可动摇的。那个时候,木青莲正拉着我和师兄的手散步回来。小丫头发间插着在山上采下的野花,小脸上笑得像一朵大红花。玉林大师坐在小院的小凳上朗读着元代一位无名氏的《满庭芳》:"道释儒门,三教归一,算来平等肩齐。道分天地,万化总归基。佛在灵山证果,六年后、雪岭修持。儒家教,温良恭俭,万代帝王师。道传秘诀,佛流方便,忍辱慈悲。大成至圣,岂辩高低。都是后学晚辈,分人我、说是谈非。休争气,三尊一体,瞻仰共皈依。" 我就知道大师一定是听见了我与师兄的对话,而且有些不以为然,才会读出那首词的。就恭恭敬敬的在在这位高僧面前跪下:"小僧知道大师法眼无边、观察通彻,能否告诉我,如果我入寺的那一天失败而去,我现在会如何?" "为什么要问那些往事?为什么要想那些根本不存在的东西?"玉林大师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明显的有些不高兴:"时间过去了,事情也过去了,一切早就成了过去。可小拐子还在念念不忘那些成年老账,还在沉迷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可见你还是魔障犹在,可见你最终不过就是芸芸众生中的凡夫俗子而已。" 我默默无言。我当然知道玉林大师目光如炬,当时一定从那个穷困潦倒、行尸走肉的我的身上看出了一些什么,也知道了一些什么,更明白了一些什么,所以才会在宝通禅寺大雄宝殿的台阶下默默的听完我想剃发出家、跟着他为徒的想法以后选择一声不吭的悄悄离去,用悄然无声来拒绝我的诉求。 天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会有那么虔诚、执着和向往,看见大师的袈裟一动,马上就跳起身,快走两步,根本不给这位高僧离开的机会,就会在他的面前再一次的跪下,恭恭敬敬的再一次提出我已经看破**、想遁入空门的自愿,大师根本就像没有看见我似的直接从我身边再一次的绕过,根本无视我正在他的足下把头磕得咚咚作响。 我一点也不气馁、更没有一点放弃的念想,反而更加激起了我必胜的信念和坚持下去的决心,于是,我与玉林大师就在祖师殿、藏经楼、铁佛寺、法界宫、万佛殿之间开始了一场躲避与追逐、咚咚叩首与视而不见、虔诚祈求与无声拒绝之间坚持不懈的战*。尤其是经过破旧的半山凉亭,登上三孔桥,擦过罗汉堂,走在半掩半遮在蓊郁苍绿的古树间的菜园之间的那条通往大师所在的那座小院的僻静的小径上,更是我和大叔的一场艰苦卓绝的较量。 在那以后的那些年里,我不知曾经有过多少次从那条两边是栅栏围起的菜园、头*是参天的大树、我和弘律师兄用荷兰砖铺成的小径上走过,到了春天,砖缝之间有些杂草和小野花开出;到了夏天,看得见小院的砖墙根因为雨季的潮*泛出的青苔;到了秋天,听得见有成群的候鸟在树丛间自在地飞来飞去;到了冬天,小径上会落满白雪,还隔得远远的,就能听见院子里小师妹的唱歌声:"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打不到,打到小松鼠。松鼠有几个?让我数一数。数来又数去,一二三四五……" 在那以后的那些年里,我不知曾经有过多少次恭恭敬敬的陪着玉林大师、和弘律师兄牵着小师妹的手从那一条幽静、狭窄、空气清新、花香扑面的小径上走过。偶尔大师一时兴起,会站住脚念唐人王勃的那首《郊兴》:"空园歌独酌,春日赋亲居。泽兰侵小径,河柳覆长渠。雨去花光*,风归叶影疏。山人不惜醉,唯畏绿尊虚。" 弘律师兄沉迷于经书之间,很少会有闲情逸致。只是在大师兴致好、我又在身边、小师妹又在噘着嘴撒娇的时候,才会偶尔想出一首诗词。不过还是唐僧广宣的那首《九月十五日夜宿郑尚书絪东亭,望月寄杜给事》:"霜天晴夜宿东斋,松竹交阴惬素怀。迥出**心得地,可怜三五月当阶。清光满院恩情见,寒色临门笑语谐。霄汉路殊从道合,往来人事不相乖。" 在那以后的许多年里,只要想到那条"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的小径,我就会感到**、就会感到温暖,就会感到力量。就会想起在那个阳光灿烂的夏日的早上,我就在那条不到三十米的小径上一遍又一遍的跪倒在玉林大师的面前,表达我皈依佛门的决心,祈求他收我为徒,可是我当时根本不知道这是多么荒唐可笑的举动,也不知道想拜在大师名下的僧侣不计其数,可是只有弘律师兄才是独一无二的。 我不知道所谓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因为对过去的一切充满不可自拔的眷恋、因为对未来完全处于绝望状态下的人才会做出的一种无奈的选择?玉林大师是佛、是我心中的活佛,是世人心中的活菩萨,仅仅只是看了我一眼,就知道了我的前世今生,也看清了我未来的道路,什么叫目光如炬?什么叫法眼无边?这就是最好的阐述。 在那以后的许多年里,因为有玉林大师的那条禁令存在,我就是无数次的来过江城,也只能站在武珞路的对面、或者坐在车上在车经过宝通禅寺山门的那一瞬间,隔着横在街上的铁栅栏、隔着车水马*,把留恋的目光投向那座皇家寺庙;我也只能默默的站在不远处的洪山公园的山坡上,俯瞰着宝通寺的鳞次栉比的黄墙红瓦,想象着那一条被掩饰在一片绿意之中的小径。 我知道总有一天,在某一个夏日的清晨,宝通禅寺的山门打开,小沙陀会认出我来,叫一声"弘谦师叔",就会让我重新踏进那道浅浅的门槛;在大雄宝殿上,我会虔诚的跪倒在佛祖的宝座下,所有的师伯师叔师哥师弟都在合掌为我念着法号;我肯定是用双膝跪着走完那条小径的,身后长跪不起的是我的女人,弘律师兄就站在小径的另一头面带微笑地等着我。 "阿弥陀佛。"写到这里,小师妹会轻轻的叹一口气,抬起雨润梨花般的俏面:"师哥,真的好想那一天早点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