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尹剑豪
隐剑门近来诸事不顺，掌教尹剑豪愁的白发又多添了几根。 桌上一盏香茗烟雾缭绕，尹掌教时不时抿上一口，却味同嚼蜡。 敲门声响起，尹剑豪微皱了皱眉，袍袖一挥，大门便迎风而开。一名弟子面无表情地走进屋内，回手关了房门，垂手肃立于厅中，一言不发。 尹掌教抬头扫了一眼那个一脸冷漠的弟子，无奈苦笑。 他知道他这弟子在身体上多少有一些缺陷，表情调解系统可能发育的不太健全，语言功能也远低于人类的平均水准，智力的成长似乎也有所偏差。 尹掌教就想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就脑子一热，收了这么个没进化好的东西做了入室弟子。 而且尹掌教发现，他这弟子的病情近来又有所恶化，以前见到他好歹还能问声好，见个礼。可现在，进了屋就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往那一杵，谁知道你干啥来了啊？ “来啦？”还得是尹掌教大度，你不跟我打招呼，我先跟你打招呼总行了吧！ 那弟子木然点了点头。 尹掌教挤出了笑脸：“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那弟子动了动僵硬的嘴唇：“分堂会直接联系你。” 尹掌教一口茶水差点直接喷出去。好么！我交代你去办事，然后你直接又推回我身上了？你是我徒弟么？我怎么觉着你是我祖宗呢？ “咏希啊！”尹掌教调整了一下情绪，语重心长地开口道：“你都金丹期了，总得学着处理一些宗门事务。” 叫咏希的弟子沉默半晌才费力地开口道：“不想学。” 尹掌教摇了摇头：“宗门事务千头万绪，一个处理不好，可能就会有生死存亡之劫，像你这样只顾低头练剑是不行的。” 咏希摇了摇头：“行的！” 尹掌教脸一黑，心说这死孩子怎么还学会顶嘴了呢？ “剑为立身之本，但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能用剑解决的。”尹掌教耐着性子教导。 “能的！”咏希硬邦邦地说道。 尹掌教灌了口茶，压下了心中的火气，笑着道：“你就说这次吴清水搞的那个破事情，怎么用剑解决？” “打！”咏希就回了一个字。 “打谁？”尹掌教反问。 咏希道：“打那个协会，打多宝宗。” “打不过怎么办？”尹掌教笑问。 咏希毫不犹豫地道：“练剑，练好了再打！” “还是打不过怎么办？”尹掌教有些压不住火了。 咏希重复了一句刚才的话：“练剑，练好了再打！” “除了练剑，你就不能想点别的？”尹掌教站起了身，一身气势不由自主地散了出来。 咏希摇了摇头：“只要练好了剑，就什么都不用想。” 尹掌教重重喘了一口气：“好吧！那你告诉我，在你把剑练到天下无敌之前，有人不让你再继续练了怎么办？” 咏希面色不变：“打他！” “打不过怎么办？”尹掌教又问。 咏希的表情第一次有了些微的变化：“那说明之前的剑练得还是不够好。” “我问你怎么办？”尹掌教已经有控制不住自己的迹象了。 咏希沉默了一阵，转身走出了屋子，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我去练剑了。” 尹掌教气得手都在颤抖，恨不得一道剑气就把那小子给捅个对穿，却终究只是把怒火都撒在可怜的茶盏上。 那个气死人不偿命的蠢弟子叫做洛咏希，是隐剑门从乡下的垃圾堆里意外捡来的剑道天才。 当年尹掌教第一次见识到洛咏希的剑道天赋时，瞬间便惊为天人，当场拍板将其收入座下，打算传其衣钵。 那个时候的洛咏希虽然不善言辞，人也稍嫌冷漠，但勉强还算是个正常孩子，只是对剑道稍有偏执。 尹掌教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认为洛咏希这样的清冷性子正合剑道本源，是真正能将隐剑门传承发扬光大的绝世奇才。 事实证明，尹掌教的眼光还是不错的。短短几年时间，洛咏希就将隐剑门秘传的三十六套核心剑阵练得七七八八，在融会贯通后，竟还有所发展改进。 单就剑术来说，洛咏希仅仅花了几年的时间就走完了别人走了几百年的路，哪怕是曾被称作天元大陆剑道第一人的尹掌教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他的修为和洛咏希相当，那他真不见得就是洛咏希的对手。 人无完人。 和洛咏希那妖孽般的剑道天赋相对应的，他在其他方面的表现绝对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尤其是在洛咏希对于剑道修炼的投入愈发厚重之后，他对剑道之外的任何事物都逐渐失去了兴趣，甚至连起码的生活能力都要丧失了。 对于洛咏希现在的状态，尹掌教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一直在试着找机会让洛咏希抽出一些精力放在剑道之外的事物上，可效果却是寥寥。 就如今天一般，尹掌教得到门下弟子急报，说西荒的夷方城被几个人搞得地覆天翻，而事件的主角竟然疑似隐剑门已经失踪了好几年阵法长老吴清水。 尹掌教仔细询问了事件的经过之后，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思虑了一阵之后，才定下了处理的章程。 章程既定，照章执行也就是了，可尹掌教却心血来潮，想要给洛咏希一个处理事务的机会。 洛咏希是个什么人，尹掌教也清楚，过于复杂的事他肯定做不了。于是尹掌教便花了不少口舌，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处理的具体办法清清楚楚给洛咏希讲了一遍，然后便让洛咏希照着他的话执行去了。 结果洛咏希那个脑子有缺陷的家伙出去转了一圈之后，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他竟然让分堂直接联系掌教，算是彻底辜负了尹掌教的良苦用心和那一番口舌。 尹掌教拿洛咏希没办法，打也舍不得打，骂也不舍得骂，憋了一肚子火还得陪着笑脸哄孩子开心。 他活了快八百年，土已经盖到了脑瓜顶，结果临死之前竟然给自己找了个活祖宗，心里的苦真是无处去诉。 正在尹掌教反思自己失败的晚年生活时，怀里的传讯阵盘发出了一阵阵的震颤。 尹掌教叹了口气：这辈子就是操心的命！ 掏出阵盘一看，果然，传来讯息的正是夷方城分堂。 看着阵盘上逐渐显示出的几行字迹，尹掌教本就不甚明媚的心情愈发淤堵了。 分堂竟然汇报说，吴清水那个混蛋拒绝了掌教的命令，说是要等到明日才会回归分堂，也就是说，尹掌教明天一大早就得起来静候吴大长老的传唤。 “行！你们一个个的都欺负我好说话是不？”尹掌教气坏了。 吴清水算是他看重的人，否则他也不会破例把一名金丹期的修士提拔成宗门长老。 可这吴清水也是个混蛋，三天两头给他惹麻烦，上次试剑洞窟的事还没找他算账呢，这又整了一出更夸张的，更可恨的是他这次竟然还拿起了架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尹掌教怒发冲冠，立着眉毛就给夷方城分堂回了讯息：“立刻调集夷方城全部机动人手，时刻护卫吴长老安全，万万不可有失。” 回完了话，尹掌教把传讯阵盘狠狠甩到了一旁，又开始反思自己悲催的晚年生活了。 次日一大早，传讯阵盘打断了尹掌教的美梦。 夷方城分堂的马堂主汇报说，吴清水已经在他们重重保护之下进入了分堂，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着他那两个生意伙伴一起来的分堂。 尹掌教懒得管那两个烂番茄臭鸟蛋，愤怒地发出了讯息：“吴长老近来过得可好？” 很快，那边传讯的人就换成了吴清水。 “弟子安好，还赚了不少钱，下一期的研究经费，掌教只出一半便好。” 尹掌教弄死吴清水的心都有：还找我要研究经费？还一半便好？你能研究个屁！就一个试剑洞窟你研究多少年了？研究明白一半没？ 尹掌教甩出一行字：“吴长老大才，拥有吴长老这样的阵道大师，实为我隐剑门之大幸。” 很快，吴清水又回了话：“此次游历天下，弟子收获良多，我觉得自己可能就要摸到阵道宗师的门槛了。” 尹掌教冷哼一声：还游历天下？你是惹完祸跑路去了吧！ “吴长老果真是我隐剑门的栋梁之才，如此年少便宗师有望，老朽佩服万分。” 吴清水这次回话的速度更快，看来是早有腹稿：“弟子和两位合伙人一起开发了一种能够鉴别原石的阵盘，近日已完成了最后的测试，效果极佳。” 尹掌教眉尖一跳，觉得阵盘那边的吴清水似乎和以往不太一样，这话里是还有话吧？ “那便恭喜吴长老了。”尹掌教回了句没有营养的客套话，早已打好的腹稿却被他咽了回去，他觉得事情可能有些未知的变化。 吴清水又回道：“鉴石阵盘有极高的经济价值，弟子担心会被小人觊觎，还求掌教护佑。” 尹掌教思索了一下，回道：“阵盘之事我已有所耳闻，也知吴长老身陷险境。但隐剑门距夷方城山高路远，唯恐鞭长莫及。” 吴清水回道：“弟子人微言轻，与品石师协会难有公平对话之机，因此想请掌教在其中斡旋一二。” 尹掌教回道：“品石师协会倒是无妨，只是据我所知，此事有多宝宗在后推波助澜。吴长老当也知晓，多宝宗近年行事愈加霸道，与我宗更是在红透山刚刚有过争端，斡旋之事怕是意义不大。” 吴清水那边静默了好一阵才回了一句：“掌教若是没有把握解决此事，那我的两个合伙人恐怕不得不选择将阵盘的技术与品石师协会共享。” 尹掌教一看这话，差点当场就把传讯阵盘给砸了。怎么着？你这是在威胁我？ “你那两个合伙人是什么东西？”尹掌教适时流露出了不满。 吴清水回道：“我的合伙人一个叫钱阳，是一名顶尖的品石师，而且他对于阵法算学有极高的造诣，鉴石阵盘的基本算法便是他和我共同完成的。另一个叫杨宫，原本是多宝商会的执事，在我们的团队中主要负责阵盘基础数据的采集以及经济效益的最终转化。” 尹掌教一头雾水，他根本就没看懂吴清水说的是啥意思，只是莫名觉得似乎很厉害的样子。 不过这两个人名还是勾起了尹掌教的一些兴趣。 杨宫？这人他知道，多宝宗夷方城诈骗事件的背锅侠，算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钱阳？尹掌教用力挠了挠头，他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很久之前在哪里听说过，是在哪里呢？ 尹掌教叹息着摇头：这人老了啊，记忆力是真的大不如前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