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明与暗的交织(一)
活着，一项人类最基本的欲望与权益，但在有的时候，这一最基本的欲望权益也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茉莉听着雨果的话眼睫毛不禁有些颤抖起来，雨果的神情则比较淡然，好似其所讲述的一切都是发生在他人的身上一般。 “我自幼出生在东岛中的一个研究所中，其名字我已早已不记得了，但我儿时的全部记忆都是出自从那里，对于所谓外界几乎从未有过接触，在我当时的认知中，摩天轮这种设施只会出现在童话故事之中。” “然而即便如此，在东岛毁灭日来临之际，我的大脑还是因故受到了损伤，有关于之前的记忆全部被遗忘。当时的我除了掌握一些语言的基本本能外，几乎如白纸一张。” “之后的七年中我便在这片废墟之中生活，经历战斗，看着身边的朋友一个个失去生命，而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感受这种悲伤，因为我得想办法活下去。” “我离开东岛的原因有些复杂，但当那一刻到来的时候我其实并没有做好准备，然而没有人可以给我多余的时间与机会。我只能于那一时做出决定，且现实也不太允许我做出第二项决定。” “当真正离开这片死城的时候，我没有感到释然或者解脱，反而内心中很是惶恐。无论这片土地给我留下怎样的痛苦与血泪，我却从未想过要离开它，我只认为自己会在这里出生、战斗、死亡。” 对雨果所讲茉莉很是理解，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雨果的话也许也做不出其他的选择，这里环境可以说已将当时雨果的思想彻底扼杀了。 说到这里雨果笑道：“现在看来所谓束缚人类的绝非是躯体，而是思想灵魂。” 茉莉道：“看来这个地狱一样的地方让你真的学会了很多东西。” 雨果道：“也许吧，我总是认为恶魔要比天使更具有智慧，否则在那样‘竞争激烈’的环境中可是很难生存的。” 说到这里雨果笑道：“不过话说回来，我这个由地狱中走出的恶魔在进入都市区的天堂后，可着实经受了不小的困难。” “大量的知识常识、法律守则、人情交际，一切的一切都要去进行学习。同时我还要掌握当下之人的一些生存习惯技巧。总之刚到都市区的时候我可没感到什么自由，反而有一种进入樊笼的感觉。” 茉莉道：“文明社会注定要有无数的条条框框来约束，规则与制度才是真正的骨架。” 雨果笑道：“既然文明社会的人类总是自诩自己文明与自控，那么由何必需要那么多的法则呢？” 茉莉皱眉道：“诡辩！” 雨果笑容更深了几分道：“你不得不承认，人类仅凭自身是无法控制自己欲望的，或者说…动物性。” 茉莉冷声道：“看不出你还是个人类学家。” 雨果道：“人人都可成佛，人人都可成圣。那么成为人类学家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茉莉道：“既然说到欲望与动物性，那么你们新人类呢？” 雨果道：“能力者之所以被称为新人类便说明其从本质上并未摆脱掉人类的特性不是吗？” 茉莉被雨果的话噎得哑口无言，她本就不是什么善辩之人，此刻同雨果这个总是于人类与渎者间问题争辩的“老油条”斗嘴，自是一点优势也没有。 看着茉莉因为吃瘪而颇为不满的样子，雨果笑了起来，不得不说此刻茉莉的样子着实很可爱。 雨果道：“并非我故意的再挪换概念，现在月岛的情形和当初法国大革命颇有几分相似，几方势力都为了各自不同的理念而搏击角力着。” “现在的种种争斗看上去誓要拼个你死我活，但其终究会有一天进入某种平衡状态，而那时便是和平之时。” 茉莉道：“历史证明法国大革命的流血大多是无谓的，眼下的战争又何尝不是这样。” 雨果道：“法国大革命的爆发也许出于某些思想与利益，这一点同现在月岛的情形很相似。但法国大革命的收尾也遵循了历史规则，而月岛的终局也必然会这样。” 茉莉道：“看来你不仅是一位人类学家，还是一位史学家。” 雨果笑道：“我很荣幸啊。” 茉莉被雨果那无耻的样子气的极为无语，但无论从什么话题理论切入，其都不是雨果的对手。 好在雨果并没有在此点上对茉莉死缠乱打，其继续道：“我之所以做如此类比，是因为这两者间存在着相同点，也许形态不同，但其思维方向却有很多相同之处。” 茉莉道：“那你算什么？拿破仑吗？” 雨果道：“这个世界上有我如此没有野心的拿破仑吗？” 茉莉摇了摇头道：“无论拿破仑做过什么，其都会得到世人的原谅。也必将有无数人视其为英雄式的偶像。但你…” “那些对拿破仑重要吗？”雨果忽然反问道。茉莉闻言沉默下来。 雨果轻笑道：“自我开始选择走上这条道路，我便没有想过自己会功成名就、位及人臣亦或是荣华富贵。所以我也不在意我在世人眼中的形象究竟是天使还是恶魔。” “人类永远都不会喜欢渎者，但无论双方如何势同水火，其终将共存下去。” “人类相信其可以利用无数年来所积累的力量来与渎者进行对抗可获得绝对的胜利，事实上人类是可以获胜的，尤其天英已开发出如【屠杀】这一类的战斗机甲。” “不过若是想彻底将渎者如对抗天花一般彻底铲除干净的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渎者，或者说人类喜欢称呼的新人类，其终究都只是人类中的一部分，只要人类一日不灭亡，其便永远存在。而那对于人类自身来说便是永远的隐患。” 雨果的一番话让茉莉彻底哑口无言，她虽然对雨果所言抱有十分抵触的情绪，不过她也明白雨果所言是正确的。 新人类便是人类这一大躯体内的“癌细胞”，在其没有发作的时候一切都风平浪静。而当其一旦“癌变”后，后果便是无可挽回的。而“人体”内的无数潜在癌细胞是无法以人力彻底根除的。 雨果将目光凝望向远方，冷冷地说道：“恶魔路西法当初实为天国中的天使，而渎者的诞生也因于人类。” 说罢雨果对茉莉淡笑道：“难道，你就不好奇渎者是怎么诞生的吗？” … 淡柠色的灯罩中散发出朦胧的光芒，距离其不远处的一支高脚酒杯中盛装着琥珀色的酒水，在如此光照的环境下显出金灿灿的光芒。 华先生的手中握着一个极为复古的电话机，细长精致的听筒，印有罗马数字的拨号转盘都使其显出几分古时的贵族气质。 华先生手握听筒，眼睛盯着拨号盘沉默了很长的时间都没有拨出那个号码，面色神情有着前所未有的沉重。 华先生端起金灿灿的酒杯啜饮了一口，随后如借着酒劲般转动了拨号转盘。 随着几记等待忙音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喂。” 华先生顿了顿，随后道：“是我。” “我知道。”电话一头的声音回应道。 随后二人陷入片刻的沉默。 “雨果向我借了一样东西。”华先生道。 电话那头沉默着，虽然其没有后续的追问，不过显然其在等待着华先生的后续答案。 “一张前往东岛的飞机券。” 半晌，清冷的声音道：“你现在才将这件事告诉我，很好。” 华先生叹了口气道：“抱歉华怜，我只是不想让你参与到这其中来。” 电话中华怜的声音无愠无怒，平静得宛如一片湖水。 “你认为我能从这些事情中摆脱出来吗？”顿了顿后华怜道：“你的所作所为只会让我陷的更深。” 华先生唇上的胡须颤抖了几下，随后道：“小怜，不要再执迷不悟下去了。也许世人看不懂你，不过我却知道你的脑中在想什么，你的执念都是什么。听叔叔的一句劝，放下吧。” 电话那头只有无限的沉默。 此时华先生怒声道：“当初你将雨果带出东岛难道就是为了看到今天这副样子吗？这个支离破碎的月岛就是你想得到的吗？或者说是谁在胁迫你！李杜吗？” 华怜道：“骑士长虽然严厉，却从未为难过我，说来这也算是父亲的功劳。” 华先生道：“你父亲必然不想看到你走到今天这般地步！” 华怜道：“可惜父亲他已经死了，而且无论谁都无法让莫拉塔活过来了。” “晚安，叔叔。”华怜率先中断了通讯，空留华先生坐在偌大的宽敞房间中独自发呆。 随着一声清脆的破碎声响起，金色的酒水伴随着酒杯碎片迸裂开来，昏暗的灯光下流光溢彩。 … 雨果并未将东岛毁灭日所发生的真正原因以渎者诞生源头告知给茉莉，雨果只告诉茉莉，这些事情她很快便会知道。 当二人回到破败别墅内后，夏染已经收拾好了一片可容当下四人睡袋的空地，当雨果入门后，灰头土脸的夏染狠狠地瞪了雨果一眼。 雨果咧嘴一下道：“辛苦了。”夏染翻了个白眼道：“为人民服务。” 对于夏染的嘲讽与不满雨果自不理会，只是平静道：“大家都好好休息吧，明日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呢。”说到这里时，茉莉的目光不觉投向雨果，唐卡虽也对雨果所言万分好奇，不过其并未向雨果多言什么，只是径直钻入自己的睡袋之中。 唐卡已做出“表率”，夏染自然不甘落后，其同样听从安排地躺了下来， 茉莉虽对一切都有所质疑，但即便是她也不可能逼问出雨果脑中所想，她明白雨果虽然自觉亏欠自己，且对自己也很有感情，不过这些并不能打破雨果的“原则。” 就当雨果也准备进行休息之时，其怀中的PMT突然发出提示，但见那是一串如暗号般的数字，当雨果反复读过这串数字后脸上不觉浮现出一股由衷的悲哀。 该来的都来了。 … 雨果躺在满是灰尘腐败气息的沙发上，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漆黑得无法视物的天花板。 那密集的黑暗便如宇宙中的黑洞，将雨果的身心挤压、拉扯，且痛苦永恒持续着。 黑暗中常吉摸了回来，他的脚步声跌跌撞撞，相隔很远雨果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显然不仅是常吉的隐瞒让雨果感到愤怒，常吉也对雨果的表现回答感到不满。双方于此等情况下都给对方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响亮的鼾声响了起来，常吉因为酒精的作用极快地进去了梦想，对于此点雨果但颇为佩服，早知道他可没有常吉的那般“心胸开阔。” 当初在原罪之中，常吉同雨果之间没有任何的交集，如果世事并无变故的话，二人之间的关系也许依旧不会发生多大的改变。 但以上说法皆为假设。 原罪的覆灭将二人强势地“牵连”在一起，无论他们的心中与对方多么陌生甚至于不情愿，他们都别无选择。 而二人多年来的相互依靠也让二人结下了深厚的情谊，这种情谊也许在日常中并无什么显露。但当其面临威胁之时，其力量与程度便尽数显露出来。 当雨果得知常吉的身体已不及支撑多少岁月后，不可言表的悲怮已贯彻心中，便宛如发钝的刀子在不断撕割着他的身体。 为什么？！ 黑暗中雨果的双眸中充满了烈焰般的怒火。 从原罪但如今，雨果的朋友已一个又一个的离去。很多人的音容笑貌开始在雨果的脑海中有所暗淡消退，雨果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岁月会将他们所忘记，雨果只知道现在于自己的名单上即将多出一个名字。 愤怒趋势雨果的力量涌遍全身，双掌死死地握成拳头，拳背上青筋暴起，然而身体之中那无穷的蛮力毫无发挥之处，倚仗其是无法研究常吉的生命的。 念及这里，雨果的身体又便如被瞬间掏空了一般，精力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