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水雾一线
沈名自餐厅中走出，也许因为心情过于压抑的原因，蔚蓝的天空在其眼中都显得灰蒙蒙的。 在距离餐厅不远处听着一辆米白色的复古式小轿车，沈名径直开门坐入其后座内，随即一阵轻微的引擎轰鸣，车子发动驾入街道之上。 坐入车中后的沈名将背靠在座椅之中，好似无比疲倦地昏沉沉闭上双眼。 车厢后位的隔音性很好，外面车水马龙的声音都无法传入其中。 闭目片刻后，沈名忽地睁开双目沉声道：“接通校长。” 司机按部就班地行驶着车辆，但其于第一时间完成了沈名的要求。 不需要多时，车厢后部的光线忽地暗了下来，其仿佛与车前的空间完全切割开来一般。 很快，一束投影在车厢内显现，一个老人很快地坐在了沈名的身旁，在极高清的投影之下，那个老人仿佛便坐在其身边一般，此人正是天英的校长仇剑林。 仇剑林看着沈名道：“谈判结束了？” 沈名点了点头道：“十分钟前结束的。” 仇剑林道：“比我想象的要长一些。” 沈名迟疑了一下道：“那是因为米洛阳提出的条件并不少。” 仇剑林道：“这个家伙平日中总是自诩不问世事，仿佛一派世外高人的道骨仙风，但骨子中是个好事者，真难为他这这几个月来如何能如此沉住气地不露头。” 随后仇剑林道：“说罢，此番他想与天英谈什么？” 沈名顿了顿后，先是把雨果的要求告诉了仇剑林。 仇剑林点了点头道：“此事可以答应，虽然茉莉那个丫头实是不错的好苗子，但这个时候也只能弃卒保车了。”说罢仇剑林的目光瞥向沈名道：“这应该只是其中一件事吧，米洛阳是不会只提这一个要求的，作为中间人他要求的东西也许更多。” 对于仇剑林的预料沈名深感钦佩，其迟疑了一番随后道：“米洛阳他想要【屠杀】机甲的设计蓝图。” 沈名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很并不算重，显然是怕其激怒了老师。 然而当仇剑林闻言后并不感到意外，只是颇为平静地点了点头，其样子仿佛是在原来如此。 仇剑林的反应当沈名颇为意外，多年的相处中沈名自认为早已摸清了老师的脾气。虽然仇剑林须发皆白看上去一副和蔼的模样，但其性格绝对是性如烈火，举手投足间尽杀伐决意。 对于米洛阳出格要求其必然是怒不可遏，其势必会大发雷霆至少臭骂米洛阳一顿，但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沈名注视着仇剑林的身形投影，随后略有低声道：“老师，他要的是【屠杀】的设计图。” 仇剑林“目光”扫了沈名一眼道：“我虽然老了，但还不至于听不清你说的话。” 沈名轻咳了一声，他从仇剑林的话语中听出了恼怒，沈名知道虽然老师看上去颇为平静，不过其内心之中还是极其不悦的。 仇剑林道：“你是如何表态的？” 沈名道：“我答应了前者条件，没有答应后者。” 仇剑林道：“如此米洛阳会答应此次事件的调解吗？” 沈名摇了摇头道：“应该不会...” “糊涂！”仇剑林叹息一声道，沈名就此一愣，其依旧没有反应出老师话语中的用意。 仇剑林道：“无论怎样，你应该答应下来的，这样能够显现出你于天英中的地位以及态度，纵然你回来与我商讨也完全无妨。但你如此小心犹豫，则会让人小看了你，而不要忘了，你是未来天英的掌门人！” 仇剑林说完这番话之后轻轻地叹了口气，仿佛是对沈名此举的无奈。 沈名道：“可是老师...无论怎么说...我们都不能将【屠杀】的设计图交出去啊！” 仇剑林道：“哦，那么你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吗？” 沈名道：“我们...我们可以主动同雨果接触，与其进行谈判协商。” 仇剑林微微一笑道：“你想甩开米洛阳这个‘中间人’喽？” 沈名道：“这样对我们更有利。” 仇剑林道：“这种有利的事情你认为只有你能想想到，雨果或米洛阳都没有意识到吗？” “这个...”沈名略有迟疑了一下，诚然天英、雨果以及米洛阳三方的什么都算不上什么太大的秘密，如果想要进行联系的话着实用不着利用第三方进行联系。 仇剑林道：“我们都太过小看那个叫雨果的孩子了，他的心情远不是一般成年人所能相比的，当初将矛头针对于他的确是我的疏忽。” 随后其对沈名道：“雨果夺走了【屠杀】的心脏炉，本身的谋划与行动能力都已达到了极高的境界水平，试问即便是你能做到这一点吗？” 沈名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么如此一个人机敏之人你认为其为何会让米洛阳作为中间人与我们进行商谈？不要忘了，我们之间虽然有所隔阂，但是渎者与猎人之间的仇怨更是无法解除的。所以其利用米洛阳与我们进行谈判有两点原因。” “首先，他对于我们天英已非常地不信任，敦克岛事件已经让双方之间出现了无可弥补的裂痕，这一点他自然也很清楚。况且我们利用茉莉进行了【屠杀】机甲的研制实验，这让其感到非常愤怒，所以一方面他与我们无法进行和平沟通，另一点其也要表明自己的愤怒态度，且这份态度是没有缓和余地的。” “另外一点，雨果同样清楚地察觉到了治安警视厅与我们之间关系的不妥，双方之间根本不是铁板一块。而这个时候其所能做的便是落井下石，将双方之间的裂缝逐渐扩大起来，而委托米洛阳来做谈判的中间人便是最好的选择。” “他知道米洛阳为了对我们进行牵制必然会提出某些苛刻的条件，这些条件无论是否会促进协商结果都会让我们之间的矛盾越发激化，即便日后因为某些利益而联合在一起也将有所猜疑记恨，这种感情可是永远无法化解。” 沈名道：“但这样的话他便与我们无法达成和解。” 仇剑林叹了口气道：“你真的认为雨果的第一选择是和解吗？从一开始他想的便是以武力解决，从其抢走【屠杀】心脏炉的那一刻，他的目的便再明确不过。这其中也许是米洛阳所表明的某些观点让其改变了态度，于是选用了这一较为温和且攻击性更强的手段。从此也可以看出他的确很在意茉莉。” “对于雨果的想法米洛阳应该也有所了解，但即便这样其还是愿意来扮演这个‘黑脸角色’，因为他需要这么做。” “虽然猎人的身份是警视厅治安官，但其从身体本质上了来讲却是渎者。多年来这些人做着月岛中最为阴暗的勾当，始终生活在阴影中，这种日子是一般人无法接受的。” “还有便是米洛阳一直深谙一个道理，那就是‘狡兔死，走狗烹’，其能够达到今天这般地位可以说完全靠打压渎者起家。假如有一天渎者真的完全被其所消灭了，那么其他便是下一个被消灭的对象，那个时候无论是天英还是圣堂亦或是其背后的月岛政府包括月神昊，我们所有人都会在暂时放下前嫌彻底将其消灭。所以说渎者的存在便是对米洛阳的最好保护。” “【屠杀】的出现是渎者的噩梦，同样也是他米洛阳的。” 说到这里沈名不觉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早在米洛阳与其进行谈判的时候，沈名便有所感受。 米洛阳虽然在最后提到了即将来临的月岛战争将会演变为人类与渎者之间的战争，但在这场战争中米洛阳所扮演的角色并不完全明确。 其便如战场中使用的病毒炸弹一般，对付敌人行之有效，但在战争结束之后其也将被封存起来，甚至彻底消灭。 仇剑林继续道：“米洛阳清楚自己的处境与危机，所以现在才开始积极地为自己谋划未来的出路。看看他现在这副模样，在我们与渎者之间两面讨好，样子活像是一条狗。” 但这条狗提出的要求却令人无法拒绝。 沈名在心中暗自说道。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之中，随后仇剑林道：“蓝图...可以给他。” 沈名闻言虽然没有惊呼而起，但眉头还是不由得紧蹙起来。 “老师，这样决定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仇剑林摇了摇头道：“并不草率。米洛阳想要趁此机会打天英的秋风，抢走天英手中的底牌，但他没有预料到这个秋风他未必能完全吃下。”说罢仇剑林的脸上露出几分冷冷的笑意。 “不要忘记，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永远不是几张破图纸，而是人。” “【屠杀】虽然已步入成功的阶段，但现在其还有着诸多的不稳定，而对于改良方面我还不认为在这个世界上谁还能超过罗杰德的技艺。可以说罗杰德的才是整个【屠杀】机甲计划中的重要牌面。” “其次，驾驶【屠杀】也并非一般人所能做到，我们牺牲了那么多的学生也只不过选出了三个适格者。小小的九处如果也将进行这种实验的话恐怕算上他们的猎犬也完全做不到。” 沈名皱眉道：“可是，米洛阳的背后还有一个月岛军方。” 仇剑林道：“他也只能倚靠军方了，但军方不同于天英以及圣堂，整个体制冲派系太过繁多，除了面对‘外敌’，其还要进行内部斗争，想来不会有人会在其上下太大的赌注，因为他们承担不起。” “而如果米洛阳将蓝图交给圣堂，那么其想必是疯了。而退一万步来讲，圣堂想要彻底掌握【屠杀】，也要折损几个优秀的骑士，这对我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坏处。” 沈名听着仇剑林的话忽然产生一种百利而无一害的感觉，仿佛交出蓝图是对天英对己方有着莫大的好处一样。 仇剑林道：“我也明白，【屠杀】的技术如果交出去对天英有着多大的损失，可以说其是我一直寄以翻身厚望的底牌，希望可以通过其对渎者以及天英进行反杀。但现在看来这项技术终究无法成为读独属天英的秘密，否则天英会彻底沦为各个方面的众矢之的。” 说罢仇剑林又是一声冷笑。 “米洛阳想出这一招的时候心中必然非常得意，其认为扼住了天英的命门，但其太单纯了。他以为【屠杀】是我最后的底牌，但实际上我还有更好的打算。” 说罢仇剑林得意地看向沈名道：“不用焦虑，我的孩子。相信我终将会将这些障碍为你扫除，在未来你将会接手一个史无前例强大的天英！” 看着胸有成竹的老师，沈名彻底感到迷茫起来。原本看似绝望悲观的局面在老师的几番讲解下竟好似完全化解开来，且一切优势都落到了自己这一方。 老师的手中还有几手暗棋没有放出他也并不清楚，沈名只知道在这场争斗的漩涡中，自己的存在是多么的渺小且无力。 对于沈名的这份落寞仇剑林并没有察觉，其对沈名继续吩咐道：“答应条件一事你不用尽快回复，待最后时限予以回复便是，让米洛阳这个家伙满心欢喜地得意一阵吧。” “后续的事情便都交给你了，你带着藤原去米诺娃神宫一趟，好好教训一下罗杰德与苏臻，今天的事情可以说便是他们二人搞砸的。这样的事情我绝不想看到第二次！” “是，老师。”沈名垂头答应道。 “所有事情交由你处理，我放心。”仇剑林淡然地说道，眼中流露出得意与骄傲。 “孩子，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你要顶住压力，只要熬过这一切，胜利便是属于我们的。” 沈名点头道：“我明白。” 仇剑林道：“好了，我这边还有一些事要处理，之后有事在联系吧。” 说罢那全息投影影像缓缓散去，同时车厢内也恢复了光明。一切都仿佛如南柯一梦，但其绝不虚幻。 沈名重新闭上双眼，将身体靠在座椅上，让自己在车辆的载动下驶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