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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巴顿将军(一)

    爱德华的话令精神处于崩溃之中的李尔德稍有转移,其惊讶的目光看向爱德华。

    爱德华努了努嘴,想着火盆中吐了一口吐沫随后道:“想来一转眼真的已经过去好多年了,现在想起印象却还是那么清晰。”

    “那时的美国总统当然还不是这个瘸子,而是伍德罗·威尔逊,是一个看上去十分温和的人。但..哼哼,没一任美国总统的血液中都有着鹰的基因。”

    “当时的我也很年轻,听着街道上放送着募兵的消息便冲过去报名参军了,就连当时录入报名的工作人员都对我的迅速而大吃一惊呢。”

    “报名结束后我回到住处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出发了,那种洒脱与无畏甚至要比我现在还要纯粹。”

    “我自幼父母早亡,只能在远亲家的通常中长达,十二岁的时候便进入城市寻找工作。然而浑浑噩噩数年下来却依旧是穷的叮当乱响,吃了上顿没下顿,偶尔稍一有钱便去大吃一顿,过上一段在我眼中‘纸醉金迷’的时光,最后由女人与骰子将我压榨得一丝不剩的时候再被人给丢出来。”

    “在我报名入伍的时候,我的身上已经有了不小的赌债,街道上的混混已经威胁我要取我的眼睛来还债了。所以当时的我一方面是怀中投身于保家卫国的战争之中,另外一方面更是为了逃避身上的债务。”

    “就这样,伟大的美利坚合众国军部便将我庇护在了羽翼之下,那些追债人即便再凶狠残忍也不敢持刀去截击新兵编队。”

    “我们首先到了城郊的新兵营,在那里度过了半个月的时间,在我的生命中那段时光是最为惬意快乐的。”

    “虽然每一天都是严格的训练,没有烈酒、没有女人。没有鸦片,当身处在都是同龄人的环境中却能感受到一种别样的自由与惬意。那个时候,每晚结束训练后入寝前一群人嬉笑着谈论天南地北各自家乡的故事,虽然会受到教官严厉的训斥与责骂,但我们还是非常地乐此不疲。听着那一个个属于别人的故事,其仿佛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一般,让我对于那陌生环境生活产生了强烈的向往,很有一种感同身受。”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当时我们那一群蠢小子没有意识到着所谓的狂欢一般的快乐只是死亡序曲的开始。”

    爱德华说到这里舔了舔嘴唇,先前脸上那份对往昔回忆的笑容渐渐退去。

    “半个月后,一辆吉普车疯也似地冲进了新兵营,要求我们开往战场。这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即便是在战争年月,新兵也需要一个月的训练期,而我们只进行了一半而已。然而军令如山倒,所有人都只有穿上刚刚发下来的新式军装,扛起还不熟悉的步枪跳上运输车。”

    “那时的世界大战已经进行了近三年之久,已经开始进入尾声。美国由于参战很晚,所以占了很大的优势,联军的脚步已经开始向德国挺进。”

    “我们仅仅用了不到五天的时间便跨洋赶到了欧洲,那种感觉早已不是用风驰电掣来形容的了,当我们赶到目标营地的时候,所有人都近乎被扒了两层皮一般,疲惫不堪。即便当晚做了诱人的炖牛肉,也没有几个人完全吃下。”

    “接下来我们依旧度过了一段较为平和的日子,但已不同于新兵营,我们已没有了嬉笑的时间与精力,每天做的便是挖战壕,修筑防御工事,每日从早到晚,加上三餐的休息时间也只有五六个小时而已。虽然很是辛苦,但依旧是幸运的,毕竟我们不需要前往那满是枪林弹雨的战场。”

    “在那个时候起,我们每日便会看到从前线运下来的伤兵与尸体,那种残像...呼,真的是无法形容。我因为自幼长在农场,自我感觉对于屠杀一事看的很是平淡,十余头牛羊的尸体堆在货车上,腥膻的血臭足矣将人熏到,但当我看到那些断臂残腿的伤员以及面目全非的尸体时,我才明白人与动物是不同的。”

    “尤其是那些伤员痛苦的哀嚎声,简直宛如地狱中涌出的一般,令人听之万分胆寒。”

    李尔德听到这里不仅想起了数日前德国战机袭击部落时的情景,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痛苦爱好在其心中也同样是宛如梦魇一般的存在。

    “在那个时候我们这些新兵蛋子终于感到了惧怕,先前的我们在新兵营的时候,躺在帐篷中不断调笑着德国人的鼻子与短腿,嘲讽他们都是只会生育的矮种马,战斗力与那些草人靶子差不多,当我们在战场上相遇的时候他们只会默默地迎接我们的子弹。呵呵,想想真的是可笑啊。当时德国士兵是什么样子我并不知道,但我开始意识到他们绝对不会是像国内报纸上所刊登的漫画上那种滑稽可笑的形象。无论他们有什么生理上的缺陷,他们却都嗜血、凶猛。看着那倒下去的一个个高大的美国士兵就都知道了。”

    说罢爱德华用大拇指刮了刮嘴角继续道:“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入伍成为了士兵,那么无论是你的身体与人格便都不属于你了,你的生命属于国家,属于民族,属于身背后的所有人,也可能属于一个政客。我们没有收到过伍德罗·威尔逊友好接见,没有与那个看似温和的人握过手,但却要听从他是指挥不停向前冲。”

    说到这里爱德华笑了起来,笑容中没有快乐也没有苦涩,只是单纯的笑。此时的李尔德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爱德华如此厌恶战争以及政府,显然是一战时在其心中留下了极大的创伤。

    爱德华道:“我有一个战友,名字叫巴顿。呵呵,就是和现在的那个大名鼎鼎的将军一个名字。”

    “我们入伍的时候被编排在了一起,他在入伍前是一名报童,就住在与我相邻的街道上,不过我对他却毫无印象。与我这种浑浑噩噩的登徒子不同,巴顿是一个非常老实的人,他身高一般,身材一般,长相一般,谈吐更是一般,总而言之他是一个一般的不能再一般的人。相信我,就凭他的长相与个性是不会让任何一个女人爱上他的,我甚至都怀疑他的母亲看待他是不是便如家中的一把木椅一样。”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巴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人,可以说在当时的新兵营中他也属于一个异类,当所有人谈论鸦片与女人的时候,他只在一旁静静听着,有时会傻傻的笑上一阵,却从不参与讨论。当所有人都拿着裸.体女人的***在床上***的时候,他却在窗边借着微弱的光芒在看《圣经》,我知道他并算不上是一名完全虔诚的教徒,但他很喜欢阅读,即便是令人感到枯燥无味的《圣经》,他也会读的津津有味,由衷地感受着书中的灵魂。”

    “他曾告诉过我,他最大的梦想便是成为一名自由作家,一边贩卖报纸一边在报纸上刊登自己的作品。当时的我只是哈哈大笑,并不是我看不起他,认为的他没有那样的才学,而是我恰巧知道几个在报纸上刊登过文章总是自诩作家的人,我与他们经常出现在同一家脱衣舞俱乐部中,而他们那下流的话语和行为甚至是我都比之不及呢,所以我认为巴顿是成为不了作家的。”

    “我告诉巴顿,就你现在的处境不奢求去做什么将军,不如在军队中好好表现,争取在未来当上将军。当然,我说这些都是为了拿他寻开心的。”

    “不过巴顿却是很认真地想了一阵子,之后他告诉我他当不了将军,因为他认为自己并不够勇猛,面对炮火并不敢冲在前面。”

    “哈哈哈,巴顿这个傻子,他的确成为不了将军,因为他在那时起都没有看透将军的本质,那些人从来不会带头冲锋的,他们只会躲在最为坚固的堡垒中,用无线电还有望远镜来智慧着一切,用狂暴凶狠的话语让其他人冲锋陷阵。若是胜利的话享受鲜花与掌声,在失败的时候其也能够第一时间撤离,眼睛中连一粒沙子都没有!少有几个刚烈之人战败而死,也会被记录在书报上,宣扬他的勇猛与无畏。”

    说到这里爱德华的情绪已经变得格外激动,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两抹并不健康的红晕。再度吐了一口吐沫后,爱德华缓和了一下口气,将语速放缓了许多,随后继续着自己的讲述。

    “后来我们部队开往欧洲,巴顿也与我同行,相比于同其他人相处,我更喜欢巴顿,因为他很单纯,与他相处我更加轻松。而且巴顿也很逆来顺受,在修筑工事的时候他总会多承担一些我的工作,当我偷偷吸烟的时候为我把风。我还与他打赌的时候出老千,最终他只能帮我洗脱下来的臭袜子。哈哈,可怜的巴顿啊,恐怕最为老实的印第安人也不过如此了。”

    “在修建了近一个月的攻势后,我们这群新兵已经开始在耳融目染中对战场感到熟悉,至少不会看到残缺的尸体而呕吐,即便是受到德国空军的袭击,也能淡然地躲在战壕下讨论昨晚的马铃薯究竟有多难以下咽。”

    “在看我们这些人开始习惯于战场后,长官们便着手将我们投送于战场之中,当然一个毫无经验新兵团杀入战场是非常危险的,于是我们这些人被打乱,分成数组补充到了其他作战部队之中。而巴顿与我再次很有缘地分配到了一起。当时无论是我还是巴顿都很高兴,我们当时还约定如果可以的话就这样一直下去,当战争结束后一起回到美国,巴顿愿意将我介绍给一家汽车修理厂去做学徒,而我也吹嘘着要带她去睡脱衣舞俱乐部中的头牌姑娘。”

    “但这一切很快都破碎开来了,就好像我们这些新兵在美国幻想着德军的无能那样,残酷的现实很快告诉了我们什么是真正的战场。”

    “进入作战部队的第三天,我们便受到了作战任务,在两分钟内迅速吃过战饭后,便火速开往前线。那里是一个城镇的郊外平原,城镇一直由德军固守着,如果我们能将平原夺下,那么道路、水源等要线都会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届城城镇中的德军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再坚守下去。”

    “当时的我已知晓了战争的残酷,开战前手哆嗦的不能控制,甚至都要尿在裤裆之中。相比于我,那日的巴顿却是异常淡定,脸上露着颇为兴奋的光彩。我问他不害怕吗?他告诉我很害怕,但他也很期待在战场上看到的景象,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便可以将其写成文章,不需要回到美国本土,便可以在军队内的报刊上予以刊登。当时的我脑中只有一个想法,这家伙疯了。”

    “战胜很快开始,我们利用先前德国人所留下的战壕做以掩护,不断向前蚕食推进着,平原地区的作战环境极为险恶,每个人只要露头都会成为一个个活靶子,瞬间便会去见上帝。我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一个又一个的子弹从我头顶飞过,尖锐的飞速声直接划破空气,我当时甚至认为中午的空气、土壤都被这些子弹给点燃了。”

    “很快,伤员死者开始大量出现,战壕中出现了伤员痛苦的哀嚎声音,那种声音要比我们在后方所听见的更加凄厉绝望,而战壕中由尸臭、火药、血腥、屎尿、湿土等东西混合在一起,那气味简直让人感到窒息。”

    “我根本不敢将头伸出战壕,那样我瞬间便会尸首异处,当时的我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即便战死,至少也要保留一个全尸,这样无论是是去天堂还是地狱总算是有一个面子。”

    “当时的我只躲在战壕中,将枪口伸出战壕外胡乱地扣动着扳机,至于子弹去了哪里我不在乎。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知道我听到其他人怒喊着冲锋,而我也在惊愕之中同其他人一起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