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仅此一次的愿望
雨果与常吉对坐沉默着，两个人都是东岛的受害者，可以说毁灭日彻底改变了他们的人生，之后月岛军方所做出的一连串反应也都经历过，不过最终二人却有了各自不同的选择。 一个复仇，一个陪伴。 雨果并没有对常吉继续劝说下去，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在很多事情上都显得怯懦，不过雨果知道如果不是一个真正勇敢坚强的人是无法活到今天的。 在毁灭日后长达十年的日子中，常吉失去了太多的东西，尤其是在自己离开的三年之中，更是在莫大的城市中忍受着独自一人的孤独。雨果扪心自问，如果是自己的话恐怕也无法忍受下来。 常吉的络腮胡须也显得有些灰白，他已经不再是年轻的年纪，长时间的孤独与折磨已经消耗的常吉身体越发空虚，若是真的让其离开东岛，对方是否真的能够适应那种生活，雨果不敢确定。很有可能就像是监狱的老囚，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更加悲惨。 雨果长叹一声道：“我不强求。” 常吉微微一笑道：“真不敢想象若我回归现实后会怎样，恐怕连一夜都睡不好吧。我已经彻底成为了东岛的囚徒，我在这里生，也在这里死，这就是我的宿命。” 顿了一下后常吉继续道：“可是你的未来不应是这样的，你还太年轻，人生中有着大把的时间等着你去挥霍、去享受。你在东岛已经经历过了最大的苦难，更应该珍惜眼下的幸福，复仇的那一刻固然爽快，不过放下又何尝不是一种释然？” 雨果苦涩地笑了笑道：“若是几个月前你告诉我的话还有可能有效，然而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常吉还要说些什么，雨果突然举起了手中，当即一条黑色云纹在手中流转着，随后一颗指甲大小的黑球便在雨果的掌心上漂浮具化而出。 常吉诧异地看着这如同魔术的一幕，嘴巴长得大大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雨果轻声道：“一直没有和你说，我与当初的迪卡尔一样，成为了一名渎者。”常吉愕然抬头凝视着雨果，他并不希望这是真的，然而雨果淡然的神情以及眼神已告诉了他事实便是如此。 愣了半晌，常吉身体一颓，如坍塌一般靠在了椅子上，眼神呆滞无神，口中喃喃地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雨果看着常吉的反应，心中也是一阵骤痛。 当初迪卡尔的死无异于是常吉心中的一根刺，虽然迪卡尔最终那一刻已经完全成为了另外一个人，不过对于曾在其庇护下生活三年的常吉来说，杀死迪卡尔是他此生最大的愧疚之事。对于渎者异能的憎恨常吉要远远超过常人。现在看到雨果也变成了这副样子，又怎让其不感到震惊难过。 良久雨果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所调查出来的东西也牺牲了不少东西。现在我的身份已经差不多完全被暴露了出来，除了大多数民众不知之外，我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要不是现在还有几个朋友在为我努力周旋着，恐怕我早已沦为阶下囚了。” 常吉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口中苦涩道：“上帝啊，你不开眼啊...” 雨果微笑道：“事件还哪有什么上帝啊，恐怕那做过神父的安德鲁都不相信他的存在。若这个世界上真有神的话，现在我也能算作一个候选人了。” 常吉张开眼睛，眼球之上已经布满了血丝，对雨果沉声道：“事已至此，不如你离开月岛。世界这么大，我就不信没有一个可以让你容身的地方！你的朋友既然能保护你到现在，那么安排你偷渡出境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就...” 雨果摆手打断了常吉的话道：“没有用的，世界都不能容忍东岛的百万人民，又怎么会容的下我，纵然我可以寻到一个度过安稳生活的地方，然而最终我还是会被我的内心所折磨的，我不想变成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还有就是...这个世界已经不像我们之前所了解的那么简单了，我只是如今井喷式渎者中的其中一员，现在以有一股黑暗的力量正在准备吞噬着这个世界，这是我不能坐视不理的。” 常吉虽听不懂雨果所言的寒意，不过他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只是不知该如何插嘴。雨果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句话适合当年，同样适合现在。” 常吉叹了一口气，端起酒瓶自己狠狠地灌了几口道：“我只想你能健健康康地好好活下去，我总感觉自己的时日不多，今天脱下鞋和袜不知明天穿不穿，届时你就是原罪中最后一个人了。对于我们来说，我们希望你会好好活下去。” 听着常吉的话，雨果猛一皱眉。常吉现在所言已经完全将自己归结到了死人的范畴之中，显然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雨果作势便要强加询问，却也被常吉同样挥手拦住。 “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现在东岛哪还有医生能给出开出一个明确的处方呢。我也不想知道它的名字，只希望有一天我吃饱后躺在床上香甜地睡去，而它悄然无声地将我带离这个人世就好。上天已经亏欠我太多的东西了，这一次我希望他能实现我的愿望，仅此一次。” ... 夜晚，雨果与常吉爬出了军事粮库，在习习冰凉的夜风下，二人虽都沉默，不过心中自是别有一番情绪。 就在十几分中之前，雨果所持的通讯器受到消息，华先生的飞机将在两个小时后进入东岛，到时由于雨果发送坐标位置，飞机前去将其接走。 雨果侧过头看向常吉，常吉也同样看向他，二人依旧相对无言。 “多保重。”最终常吉叹声道，随后重重地拍了拍雨果的肩膀。万千言语只化为三个字，其余尽在不言中。 雨果点了点头，他也很想多留一刻多陪陪常吉，然而时不等人，眼看飞机便要抵达，而雨果还有第三个地方要去前往。 雨果同样拍了拍常吉瘦弱的肩膀道：“等我。” 这是一句希望能够得到承诺的话，然而常吉并没有给雨果任何承诺，只是微笑地看着他。 雨果轻呼一口气，提包转身，一对黑色巨翼自身后具化而出，巨翼一抖，雨果腾身消失在夜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