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许久不叫夫君
“韩大人所提之事,唐沁都已办妥。”唐沁敛了方才在裴真眼前的欢喜感激,看着窗前坐着的人,叹了口气,“大人这般费劲心思,只别弄巧成拙才好。” “弄巧成拙?”韩烺嗤笑,反问,“不知唐大小姐以为我要弄什么巧?” 唐沁看他一眼,“裴姑娘为人纯善敦厚,做事又干净利索,今次我出其不意骗了她,或许骗得,往后如何,可就看韩大人的了。” “那唐大小姐想让我如何?” 唐沁皱眉,她是真同这位指挥使无缘,连说话都说不到一处,当下见他还揣着明白装糊涂,也不想同他继续过招下去,直道:“大人爱如何就如何,只是裴姑娘是我救命恩人,大人也答应了唐沁,对她不打不骂不欺不辱,还望大人谨守诺言。一月之后,裴姑娘如要去留随她。” 话音落地,唐沁得了韩烺哼笑应和,听他一字一顿道:“那是自然。” 如此,唐沁也不再多说,只是将裴真其实是来寻沈城的事告诉了韩烺,便直接辞行,离了去。 她一走,韩烺脸上的嗤笑便呼啦一下散了,阴沉中夹着些许迷茫,不知什么想到沈城还是想到什么旁的,半晌,起了身,目光朝裴真房间的方向深看了一眼,“走吧。” ...... 裴真在唐沁离开后一刻钟,才开始收拾行囊,啾啾眨巴着眼睛看着她,裴真趁夏氏姐妹不注意,小声问,“我应了唐姑娘,你去不去?” 啾啾没回应,直接钻进了她袖子里。 裴真捏了她一把,同夏氏姐妹道收拾好了,三人一鸟直奔山上而去。 夏西把剑偷偷藏到了自己那处,裴真拜托她定要收好,才随着夏南往平日里住的院子去了。 唐沁同韩烺仍旧住在一个院子里,只是两人分了两厢居住,夏南是这么同裴真说的。裴真并不知道,袖子里的一团黄绒绒的文鸟,听了这话,摇头。 韩烺不在,裴真看着熟悉的摆设,恍惚自己回到了京城,刚一坐下,便有人来报,“夫人,爷请夫人往铃音亭用饭。” 夏南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却道:“夏南姑娘不用忙,奴才给夫人引路即可。” 裴真没看见夏南一闪而过的忧虑神色,跟了通报的人一路往铃音亭去了。 这座山庄奇大,东边住着金鸣一行,韩烺带着唐家人和一众锦衣卫住在西边。天色已经黑透,山上有了几缕清风,裴真跟着人走了约莫半刻钟,才到了花园南角,花园依照地势修了一座假山,铃音亭就在假山顶上。 裴真抬头看了一眼。 夜色正浓,这座重檐六角亭上挂着的四盏气死风灯,灯笼将亭中负手而立的人,映得似真也似幻。 领路的人将灯交给了裴真,裴真挑着灯一路旋转而上,只是越靠近那六角亭,脚下越是如灌千斤。 他仍是靛蓝色长袍,连腰间系着的银色束腰都是一样,像极了她离开前一日,在韩府沁水亭的情形。 裴真脚步沉重地走不动,后悔的念头将她笼罩。 根本就是不相干的人,自己为什么不能狠下心一剑斩断? 难道是抱有幻想? 幻想两个字让裴真心头一痛,她彻底定住了脚步,一时不知是该上前,还是该退后。 韩烺背向她而站,身后由远及近的声音一停,他立时压了眉。 怎么不走了? 她在想什么? 难道她发现了什么不成? 呵,现在发现了,也晚了! 韩烺刚要回身看去,脚步声又响了起来,韩烺心头一松,却被两个无比熟悉的字,叫得心跳停止了一拍。 “夫君。” 韩烺深吸一口气,缓缓回身。 五盏灯中的铃音亭灯火通明,他想将她看个清楚,却忘了她又是带着妆容来的。 他不出此下策,她是要同他死生不复相见了吧。 裴真...... “夫人,”韩烺开了口,声音沉中带哑,“你许久不叫我夫君了。” 这话说得裴真一愣,她刚定下两分的心,又慌乱起来。 她强作镇定,不敢去看韩烺,垂头扫到桌上的酒菜,岔开话题问道:“还没吃晚饭吗?” 话音一落,听韩烺的声音传来,他说得很慢,她听起来很苦,“我寻不到夫人,自然吃不下饭。夫人在外,吃得可香?” 裴真想起方才街道上,他抓住她又急急离开,匆忙吩咐韩均去找人,他对他的夫人,始终那么在意,尽管唐沁对他毫无情谊,对他冷淡疏远...... 思绪一晃而过,裴真向前走了两步,“那我给你布菜......” 话没说完,忽然一阵风席卷而至,左手忽的被人抓在了半空,本来手里握着的灯笼咣地一声掉在地上,蜡烛倒头落地,火苗一下点燃了灯笼壁上的薄纱。 薄纱烧起来,火苗窜的老高,裴真无暇顾及,她看到与她呼吸交错、近在咫尺的人。他脸颊瘦削,越发棱角分明,狭长的眸子昏暗阴沉,她听他抑制不住地咬牙切齿。 “我待你如珍似宝,你,却弃之如敝履,使尽浑身解数,躲我避我!” 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通红的烙铁,烙在裴真心头。 裴真浑身僵硬,血液倒流,浑然忘却她此时,正扮作唐沁。 直到手腕忽的一松,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 “可我就是中意你,你说为何?唐沁?” 唐沁! 裴真一惊,犹如被一巴掌猛然打醒,终于意识到了现实。韩烺在唐沁处受到的对待,可巧一字一句都应上了她的行径! 可韩烺也说的明白,他中意的是谁。 亭里一时诡异安静。 半晌,细风吹得地上烧成灰的灯笼飘起来,裴真才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来,道:“先吃饭吧。” 韩烺冷笑,从头到尾看着她的表现。从她的紧张、她的惊诧、她的浑身紧绷,到如今她又如常地说起吃饭,没有半点慌张错乱。 这就是她,从来都是这么冷静自持。 韩烺又冷笑了一声,手下攥紧又松开,反身撩袍落座,仿佛刚才他的控诉质问,也像那灯笼灰一样,被风吹飞了。 “那就有劳夫人了。” 裴真半垂着头,动了一下四肢,僵硬中上前坐了下首。 韩烺自斟一杯,仰头饮尽,又斟了一杯,举杯笑问:“夫人可赏脸?” 裴真并不多言,接过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