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 故人魂 下

    当王鸽抵达医院的时候，病人的情况虽然已经趋于稳定，但死神还是穷追不舍的跟在后面。像这种情况王鸽其实遇到过很多次，刚开始王鸽还敢用身体阻挡死神，到了后来怕阎王大人责难，就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死神进入急诊室或手术室，把病人的灵魂给带走。

    虚紫和阎王大人曾经告诉过王鸽，阻挡死神是一种作弊行为，属于绝对的违规。哪怕王鸽的身份特殊，已经成为了阎王大人的继承人，甚至是有一部分死神已经知道了王鸽的特殊身份，这种规矩也不能因为他而打破。

    赌约就是赌约，一次两次的情况还可以，三番五次的情况必然不行。

    王鸽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在把病人送入了急诊手术室之后留在了门口，并没有着急回去，一直守在这里，看着死神黄斌进入了手术室之后，就在也没有出来。而镇魂牌上面的数字没有丝毫变化，本身的温度也没有任何反应。

    几个医生和护士鱼贯而入，马上展开抢救工作。而跟王鸽一样停留在门口的孩子的父母，全然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一个什么结果，只能用紧张和期待的眼神望着紧闭的门。王鸽自然是什么都不会跟孩子的父母说的在，在所有人的眼里，他的任务早已经完成。说实在的，死了人也怪不到王鸽的头上去。

    事实上正是如此，病人撑不到可以手术治疗的时候，而大夫们也无能为力。虽然这救护车早到跟晚到一分钟或一秒钟有可能导致的结果不同，但至少在这件事情上，王鸽是没什么责任的。他的车辆速度已经很快了，再快那是要出事儿的。只是他不想去面对这件事情的结果，也不想亲眼看到孩子父母失望和悲伤过度的表情与哭嚎，还是选择逃避。

    见得多了，就算能够坦然面对，但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些不舒服。今天遇到死神黄斌其实算得上是十分意外的事情了，王鸽还真没怎么见过自己所认识的那个人去世之后成为了死神的，这种感觉实在是有些奇妙。

    如果是冯吉能够看得到这种场景，能够看到自己的好兄弟，看着从之前一直守护着病人的生命，转变为现在为了索命不顾一切的状态，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他尽可能的把这件事情抛向脑后，不让自己去想死神黄斌的模样。知道今天，他也才了解到一个能够看到死神与灵魂的人的另外一方面痛苦。除了别人的灵魂被带走而无能为力之外，带走这些灵魂的还很有可能就是之前自己认识的那些人。以前的朋友，至亲，挚爱，已经失去了记忆，只知道执行地府之中那胶条的命令，但很难让人不把他们与之前的活着的人联系起来。一旦产生联系，必定造成反差与心理落差。

    因为能够当死神的灵魂，在生前必定足够纯洁，要让阎王大人经过审查之后觉得这个人是个好人。

    “他妈的，这帮人还真是会玩呢。”王鸽边走边啐唾沫这趟出车虽然花费了很长时间，却没有得到一个好的结果，反而把自己给恶心了一回，影响了沉稳的心境。时间已经来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哪怕是吃饭，救护车队里面的同事们也都是分为两波或者三波，不是大家一起行动，这样能够保证吃饭的人能放下心去吃，基本不用担心吃饭的时候车队里没有人回应出车任务。从食堂跑到停车场，跟从车队办公室跑到停车场的用时比起来，后者绝对是要快上不少的。

    跟王鸽想到一样，办公室里面只剩下了铁大致和另外一个同事，其他人都吃饭去了。反正也不着急，王鸽也没着急去吃饭，先抽出本子把自己的出车记录写完，然后跟铁大致和同事聊了会儿天，把刚才的这件事儿说了一下，心情算是好了不少。

    当然，遇到死神黄斌的这件事他肯定是隐去了的。

    吃了午饭没什么事儿，王鸽唯一的任务就只剩下了休息，然后等待着下午的分享会。其实他挺不愿意去的，只是该来的总归要来，大不了去了别说话，听别人说，自己就在角落里呆着就是了。只是这是在太浪费时间。

    王鸽反正是睡不着觉，左看看右看看，甚至无聊到拎起水桶开始给自己的救护车进行清洁。人在闲着的时候总要找点事情做，反正已经明令禁止在分享会结束之前出车了，闲着也是闲着。

    徐林原本也想来洗车，但是吃饱喝足的他在午后总会犯困，直接在车队办公室的值班床上打起了盹儿，美其名曰是要为了下午分享会不犯困做准备，其实一开会、一培训上课，在会场课堂上睡的最香的还是他。

    偶尔有同事来停车场，开走属于他们的车辆进行出车，王鸽还有点儿羡慕。他们也许又能拯救一个人的生命了。

    “你好像不太高兴。”一个声音从停车场的角落里响起。

    王鸽对这个声音再也熟悉不过了，甚至没有被吓到，手里拧着的抹布只是松了一下，但还是继续了自己的动作，与此同时回答道。“干不了自己想干的事儿，怎么可能会高兴嘛……”

    “偶尔放松一下，其实并不是一件太坏的事儿。你把自己给绷得太紧了，发条上的太紧，有可能会断掉的。”那个声音又说道。

    “我自有分寸。”王鸽一点儿都不松口。“听着你的声音……好像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啊，那件事情对你来说好像没造成很大的影响或者后遗症。”

    那个人终于从停车场深处的角落里走了出来，同时还伴随着啪嗒啪嗒的高跟鞋的声音，在停车场里面形成了回音，节奏感极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舒畅。就连这个脚步，王鸽都已经无比熟悉。

    今天的虚紫穿着一身深色旗袍，侧面开叉开到腰的那种，一双修长的白腿时隐时现，但是王鸽却没有欣赏的心情。虚紫这种变装游戏王鸽早就见识过，基本上每次见到她，穿着打扮都不一样，而且这一年多以来，一人一死神见面的次数也不在少数，加起来甚至比王鸽与林颜悟一起约会的次数还要多。就算是这样，王鸽也从来没有见过虚紫有任何一套重复的衣服。

    其实虚紫的衣服根本就用不着买，一个能量体的话，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捏造外部外观就可以了，穿不穿，穿什么，都无所谓。

    “能量体又不是你们人类的肉体，没那么矫情，更不需要什么休养生息，几颗血色芦苇药丸灌下去，又是生龙活虎。”其实虚紫挺羡慕人类的，最起码在生病难过的时候，有最关心他们的人一直守在他们的病床旁边，照顾和陪伴着整个过程。死神可没有这么个东西。

    也就是她虚紫，在被天界的人抓走了之后，还有王鸽会担心她的安危。如果是别的死神，除了阎王大人那一丁点儿来自于自身职责义务的关心之外，又有什么人会肯去关心他们到底情况如何？

    想到这里，虚紫似乎又有些开心。她跟别的死神是不一样的，她是有人在关心的，而且她十分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王鸽注意到虚紫脸上的表情比刚认识她的时候要丰富很多，越来越像是一个真正的人了。而这也仅限于是“像”而已。

    “遇到了以前认识的人？”虚紫走到王鸽的旁边，雨伞拿在手中，自己的身子则是靠在了救护车上，根本就不在乎那副驾驶门旁边还没有完全擦干的水渍，反正她也不会被沾湿。

    “是啊。真的是没想到。你们死神……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就没有遇到过自己认识的人类灵魂吗？”王鸽索性也不擦车了，把抹布丢进了水桶里，就在这里跟虚紫聊天。

    “就算是认识也不记得。我们的眼里只有按照指示完成提取灵魂的任务。”虚紫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大概五六年之前，我在收走一个老太太灵魂的时候，她非说是认识我。一个劲的喊我之前的名字。我当时嫌烦，直接丢了个禁言术，给带回地府了。交给地府的执法者之后，就再也没管过。你调查了我的身世之后，现在想想看，她说的那个名字是正确的，她真的有可能是我的老熟人。”

    想到这里，虚紫不免得有些后悔，“但知道了又能如何，都是灵魂状态了，地府世界严谨叙旧，你懂的，我们有自己的规矩。所以你放宽心，不论遇到什么样的熟人灵魂化作的死神，他们都早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人了。”

    “说点儿正事儿吧，地府有什么新的消息？”王鸽闲聊完了，还是拿起了抹布，开始继续擦拭着车身上的泡沫。

    “没有最新消息，我就不能来找你了？”虚紫皱着眉头范围道。

    王鸽一怔，“当然可以……”

    还没等他说完，虚紫直接打断了王鸽。“我是来谢谢你的，救命恩人，我欠你一次。”

    “哈哈哈。”王鸽被逗乐了，“救命恩人我可担不起。能救你的只有我，你也算于我有恩，给了我机会……也许现在并不需要这个机会就是了……不救你还真说不过去。可救命恩人这四个字，以后就不要再提了。毕竟……你已经是个死人了，没有所谓的命。”

    刁钻的角度让虚紫有些哭笑不得，“可无论如何都是你拼了命，避免让我的灵魂遭受天界的侮辱，或者湮灭于天地之间……”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王鸽赶紧结束这个话题，平时敷衍病人家属送红包或者感谢之情就已经够麻烦的了，怎么就连虚紫跟他还玩这一套？这可就没意思了。“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我已经猜到了。所以一有空就赶紧过来跟你沟通，用不着你召唤我。”虚紫看了看停车场的外面，指了指车里。

    王鸽丢下抹布，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而虚紫则是来到了副驾驶，用不着王鸽进行提问，虚紫早已经知道王鸽想要问什么东西，并且主动说道。

    “我不知道他们禁锢死神的地方到底哪里。”虚紫低下头，摇了摇脑袋，“那个法阵很强大，好像是上古时期造物主留下用来镇压地府世界造反的法阵。不知道为什么流入到了天界的人手里。”

    “你们地府世界的人还造过反呢？”王鸽有些诧异。

    “都是上古时期的事情了，跟现在的阎王大人没关系！这个不是重点！”虚紫快被王鸽给气哭了。

    “好，好，我不打岔，你继续。”王鸽赶紧摆手说道。

    “在那个禁锢法阵之中，我只能勉强保持自己的意识状态，并且将意识状态的清醒程度调整为最低，探测周围一米左右的情况。一旦我们的意识展开至一米之外……我们的能量马上就会被法阵快速吸收消耗，如果反应慢一点儿没有继续调整的话，恐怕就要湮灭在当场了！”虚紫面露恐惧，王鸽还是第一次看到她会有害怕什么东西的感觉。

    王鸽也有作为能量体存在的体验，在他的感受之中，他的“看”和“听”已经并非是借助肉体器官，更多的则是精神层面的感知，虽然眼睛长在前方，灵魂状态的王鸽用不着转过头就可以感知到自己身后的场景。所谓意识展开就是如此。

    既然在禁锢的空间之中意识没有办法展开，自然也就不能判断自己身在何方。

    “而且，在响应你的召唤的时候，我们存在的是一个第三方空间，跟禁锢空间完全没有关系。这意味着就算是有救援人员过来，也没办法通过外部去感知禁锢空间地点的存在。里面关着的人说不出，外面救援的人无法抵达，就算是有人被救了出去，也不会暴露禁锢空间的所在位置，这就是造物主所遗留法阵的智慧。”虚紫感叹道。

    “什么智慧啊。不就跟绑票的把人质眼睛蒙起来，交易地点别放在自己的老巢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