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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下马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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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仁方楞了一下,汗“刷”的就下来。

    众位属官简直不敢置信,这就算出来了?而且看梁仁方的表情,那是半点都不差!

    简直妖孽啊……

    未等梁仁方说话,任中流急忙呵斥道:“为何做事如此毛躁?账目之事,关系实在重大,来不得半点马虎大意!梁主事莫非忘了前任郎中是如何被御史弹劾?还不赶紧回去重新计算,在拿来给侍郎大人过目?”

    梁仁方一脸羞愧,低着头不敢看人:“是是是,属下知错,属下这就回去重新审计……”

    “不必了!”房俊冷笑一声:“你不是错在审计失误,而是错在立场错误!怎么着,看我房俊年青,拿我当大棒槌?真以为我这个侍郎是吃素的?!”

    房俊厉声喝问,梁仁方也不狡辩,低头不语。

    这件事的性质极其恶劣,这是给房俊挖坑,让他往里边跳!

    房俊因是第一天上班,情况未明,加之年青难免气盛,面对属下的报表,必然会有所疏漏。而梁仁方故意将账目做得混乱,各项大额数据凌乱不堪,一旦房俊未能察觉,签字画押之后,这账目隐藏的一万多贯,那便是他房俊的责任!

    简直不能容忍!

    欺负人也不能这么欺负吧?哥们第一天上任,你就弄一个天坑让我往里跳!

    一旦这一万多贯查实是房俊的失误,丢官去职都是轻的,若是被难缠的御史顶上,充军流配都有可能!

    房俊指着梁仁方,冷冷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水部司的官员,收拾收拾滚回家去!”

    这种人,绝对不能留!

    这还是房俊被前世的思维影响有些手软,或是换了旁人,押入大理寺彻查都是轻的!

    梁仁方一脸灰败,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那张皮肤黝黑极似老农的脸上满是失落,挺直的脊背瞬间弯曲,对着房俊微微躬身,转身欲走。

    那一直闭目养神的白胡子老者此时睁开眼皮,微微一叹:“房侍郎,手下留情吧!”

    房俊看了他一眼,水部司最年长的主事,郑坤常。

    水部司官员三年一任,到期考核优等,即可官升一级。若是一任期满未能提升,再留一任,资历愈加深厚,这也是一个考核的标准,一般不犯错的情况下,必然也会升上一级。可要是三年再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那就不是资历深不深厚了,而是丢弃到墙角的冷板凳……

    房俊倒不是捧红踩黑之人,但也没打算给老头留面子,冷然道:“某不是刻薄之人,但似这等陷害上官的卑劣小人,决计不能留!”

    笑话,不给你们展示点力度,真拿老虎当病猫啊?

    再精明的人也有疏忽的时候,最是身边的人防不胜防,下属都这么干的话,领导不都得被玩死?

    郑坤常长叹一声,无奈道:“梁主事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梁仁方垂首道:“郑主事,莫说了,事已至此,都是我一意孤行,怨不得侍郎大人。更何况,房侍郎已经手下留情了,若是将某交于大理寺,一世名声就都毁了……”

    任中流犹豫了一下,撂了一下袍子,单膝跪地,朗声说道:“梁主事有错,但事出有因,还请房侍郎给他一次机会!”

    其余几人见此,亦都单膝跪地:“请房侍郎给梁主事一个机会!”

    梁仁方不虞有此,顿时手足无措,却感动得眼泪流了下来。

    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官场,能有这么一群仗义执言的同僚,便是背了这黑锅,也心甘情愿!

    房俊脸色如墨,一言不发。

    他是真怒了!

    怎么着,上任第一天,你们这班家伙就给咱来一个下马威?

    真以为联名起来,就收拾不得你们了?

    笑话!

    那边郑坤常见状,叹了口气,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也待有样学样,下跪求情。

    房俊即便怒极,可也不能让这么一个年逾古稀的老者跪他,那名声就完了!虽然他一直也没什么好名声,但这个不同!

    嚣张跋扈、任意妄为都没啥,但是不尊老不行!

    在这个时代,哪怕是一个山沟里的古稀老人,只要走得动,都可以直接去太极宫,哪怕理由只是想看一眼皇帝是个啥模样,李二陛下也必须得见!

    这是一个民族的传统!

    房俊面沉似水道:“您老这是要折煞我?”

    太过分了!

    郑坤常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事儿没见过?立即知道自己鲁莽了。

    见房俊的神情,就知道这位已是怒极,若自己再这么一跪,那就算是在打房俊的脸,事情非但再无转圜的余地,反而会立马升级!

    郑坤常只得又坐了回去,看着房俊说道:“房侍郎可否听老朽说说这其中的缘由?”

    房俊略一沉吟,也觉得这班人不至于第一天就跟自己往死里磕,必然是有原因的,便说道:“请讲!若是有道理,某可以无视尔等胁迫上官之罪,但我有言在先,梁仁方设计陷害上官,不可饶恕!即便不是开除革职,也得给我离开水部司!”

    郑坤常苦笑一声,看了一眼几位同僚:“自作聪明,这下子傻眼了吧?”

    然后,缓缓述说事情的缘由。

    梁仁方报给房俊的账目,虽然被他故意打乱,显得杂乱无章,但并无一处修改。事实上,水部司的账目里,那一万多贯的确是不翼而飞了,这就牵扯到那位被御史弹劾而病重告假的前任郎中。

    那位郎中是有靠山的,能在御史弹劾之下还能安然告假回家,可见靠山的能量非常不一般。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哪怕是被砍了脑袋,也是他咎由自取,没人同情。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一万多贯凭空消失了,对不上账!哪怕是被贪|污了,也得有个去处啊!虽然都知道跟那位前任郎中有关,可人家没认罪呢,那就不算!对不上账,人家民部就不给审核,不给审核,今年的拨款就下不来!

    水部司是个清水衙门,清一水儿的花钱,没有一个来钱的项目,春汛怎么办?

    耽搁了春汛治河,一旦出了差池,打板子是轻的,河水决堤,那得死多少人?

    可是偏偏这一万多贯人人心知肚明,想找个人背黑锅都没人信。

    眼看春汛就来了,水部司上下急的焦头烂额,可怜见儿的,这时候凭空降下来一位大神!

    梁仁方就有办法了。

    糊弄着这位新任侍郎签了字画了押,以这位的名声,兼之其父房玄龄的权势,户部那班人怎么会不给面子?

    只要审核一过,银钱拨发,那就万事足矣!

    至于房俊会不会因此担罪,梁仁方也是没办法,若不是他自己想扛也扛不动,早就自己上了。

    在他看来,跟黄河两岸的百姓相比,个人受点委屈算什么?

    反正房俊根红苗正,又不会被砍头……

    房俊都被气笑了!

    说实话,对于这样为民着想的官员,房俊还是衷心佩服的,可是在这其中自己居然成了反派,这就不那忍了!

    大骂道:“和着你们都是忧国忧民的清官干吏,特么我就是一个冤大头,拿来顶缸的傻帽?”

    众人尽皆汗颜,此事虽是梁仁方想出来并且实行的,但大家都是知情之人,总是很心虚。

    梁仁方以头伏地,说道:“属下有错,不该设计上官,单凭处置,绝无怨言!”

    房俊哼了一声,说道:“你当然有错,大错特错!更令本官气氛的是,你蠢得要死!”

    梁仁方不解:“何蠢之有?”

    虽然计策失败,没料到这个年青的纨绔居然堪称算学大家,可自己的计策还是不错的,怎么就得了一个“蠢”字?

    房俊哼了一声:“某来问你,为何要让某来顶缸?”

    梁仁方虽然不明白“顶缸”是个什么意思,但大致也能理解:“因为房侍郎靠山足够硬。”

    这是大实话,身后站着房玄龄跟李二陛下,谁还能硬的过他?

    房俊一脸失望:“你既然知道某靠山硬,那为何只是想着让某无顶缸,而不是让某去户部讨要拨款?”

    梁仁方愣愣说道:“按规矩,去年的账目不能通过审核,民部是不给今年拨款的啊……哎呀!”

    说到此处,他才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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