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国事
“啪。” 寂静的病房里,清脆的声响中,屏幕亮着的手机从李天澜的手中滑落下来,摔在了地上。 李天澜的大脑一片空白。 打穿北海,击杀帝缺,败了帝江,越来越强势的他这一刻似乎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他的身体摇晃着后退了两步,沉闷的声音里,他的后背撞在了墙上。 没有人知道李鸿河对李天澜而言意味着什么。 是不倒的山峰,是擎天的巨柱,是炽热的太阳,是黑暗里的光芒。 幼年,童年,少年。 他有生以来最苦最累但却也是最安心的那段时光里,李鸿河一直都在他身边。 他们在那片意味着李氏最低谷的军事营地里,在那片一年四季都只有燥热甚至看不到多少阳光的原始森林中,在那片埋葬着李氏无数牺牲者的墓地前,李鸿河给他指了一条路,陡峭,凶险,充满了荆棘但却是唯一的道路。 那个时候的李天澜看不到那条路的尽头。 现在的李天澜同样也看不到那条路的尽头。 但李天澜却想都没想,顺着那条路不断的冲了下去。 鲜血与死亡,危机与诱惑,阴谋与陷阱,生死与离别。 面对一切,李天澜从来不曾退缩过,因为他很清楚,无论如何,在他身后,李鸿河都在看着他。 如今他还在这条路上冲刺。 在所有荆棘与泥泞都被他甩在身后的时候,同样也在他身后注视着他的那道身影终于倒了下去。 他最在意的人,最尊敬的人,最崇拜的人。 很多年的时光里,哪怕他的身影不在挺拔,哪怕他的精神逐渐衰落,哪怕他的眼神变得苍老,李天澜都从未想过他会倒下去。 而如今。 当他前方的道路变得平坦,变得宽阔,变得充满了阳光与光明的时候,他正准备大步冲刺的时候,邹远山的电话却告诉他,爷爷不行了。 什么是不行了?怎么能不行了? 李天澜的头脑一片混乱,他狠狠甩了甩头,想要站稳身体去捡手机,但身体刚刚迈出一步,他又倒了下去。 病房里没有开灯,依旧亮着的手机屏幕闪烁着幽幽的光芒。 李天澜嘴角动了动。 “噗。” 一口鲜血直接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他挣扎着抓住手机,重新放在了耳边。 “天澜?天澜?” 电话里,邹远山的声音还在响着。 李天澜嗯了一声。 他的声音极为稳定,但拿着手机的手却一直抖着,眼神里全是茫然。 “先回来吧。” 邹远山低声道:“老爷子昏迷了好几天了,情况很差,我想征求下你的意见,你如果没有别的要求的话,我这边已经打算通知中洲议会了。” “议会?” 李天澜喃喃自语着重复了一句。 “这不止是你的家事。” 邹远山苦笑一声,复杂道:“李老的生死,这是国事。” 这确实是国事。 李鸿河终究是中洲曾经的守护神,哪怕他一直站在绝大多数人都看不到的黑暗里,但却没人敢于否认他的功绩。 他的陨落或许不会如同其他巨头那般登上中洲的新闻联播,人尽皆知,可实际上受到的待遇却不会亚于任何一个人。 李鸿河的消息一直被严密的封锁着。 但眼看着一切都到了最后,在封锁已经没有了意义。 中洲议会九位理事中,一名理事目前正在欧洲访问,而另外一位几天之后也要出访非洲,这些事情都必须要停下来,身在国外的理事也要提前回归,这是一个时代的落幕,结合李天澜如今的势头,中洲九位理事,都有着必须到场的理由。 李天澜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撑住李狂徒的病床站起来,沙哑道:“我这就过过去。” 邹远山嗯了一声:“我在六号空军基地安排了专机。” 李天澜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突闻噩耗的那种茫然与空洞逐渐变得清晰,变得淡薄。 李天澜死死绷着表情,可却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睛。 李狂徒看着他,已经看了很长时间。 “爷爷要走了。” 他看了一眼李狂徒,强自平静的开口道。 朦胧的月光里,李狂徒的表情似乎一下子凝固在了脸上。 房间里的一切都变得凝固。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狂徒才有些吃力的开口道:“去哪?” 李天澜没有回答这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他看了一眼李狂徒,说道:“准备一下吧。” “去哪?” 李狂徒又问了一遍。 李天澜皱了皱眉,只是这个时候,他却早已没了跟对方针锋相对的心情。 “我就留在这里。” 李狂徒的眼神重新恢复了冷漠。 他与李天澜不是父子。 但李鸿河与他却是父子。 可无论对待李天澜,还是对待李鸿河,李狂徒表现出来的只有冷漠。 李天澜抬起了手掌。 无数的剑意在病房中出现,一层一层的将李狂徒的身体缠绕起来。 李狂徒的身体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僵硬在那,一动都不能动。 “这由不得你。” 他轻声道:“你必须跟我去临安。” 房间里的剑意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在李狂徒的身上缠绕了一层又一层。 李狂徒的身影在无穷无尽的剑意中变得模糊,变得暗淡,最终完全被剑意隐藏起来。 李天澜转身出门,摸出了手机,拨通了秦微白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秦微白柔软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回来了?” “我在医院。” 李天澜声音干涩:“准备一下,我们去临安。” 秦微白略微沉默,她似乎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乖巧的应了声道:“圣徒去不去?” “他应该回西南。” 李天澜轻声道。 以卫昆仑的身份,他就算去临安,也是代表蜀山去的。 “知道了。” 秦微白说了一声:“我这就出门。” 李天澜默默放下了手机,走出了医院。 被层层剑意束缚的李狂徒悬浮在空中,几乎是固定在了李天澜的上方。 李天澜看了他一眼。 漫天的月光,清清冷冷,李狂徒的眼神依旧冷漠,毫无波动。 李天澜突然觉得有些孤独。 李鸿河即将陨落的消息被当成国事在中洲大地上不断扩散的这一刻,李天澜才真正意识到,今后的李氏,属于他的李氏,真的只剩下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