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绮窗前，寒梅著花
那柄刻刀在萧子宁的手中仿佛活过来般，灵活娴熟的跳动，在那块桃花冻石上不断勾勒出一道道优美精炼的线条。 此刻萧子宁全神贯注盯着手中印石，心无旁笃的不断扬起挥落刻刀。 刀锋所过之处，印石上的纹路被精准划开。 不管线条如何繁琐，萧子宁只用一刀，一刀过后，绝对不会再补刀。 所谓的运刀如指说的就是这个。 有道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不同于别人的看儍眼，崔军此刻则是无比激动和期盼。 他原以为萧子宁上次只是说说而已，甚至对萧子宁是匠师的身份都在赌，赌的就是萧子宁没准真是匠师呢？ 要是匠师，那就救场如救火，而不是匠师，自己就是愿赌服输，只能任凭黄琰砸店。 现在看来自己算是赌对了。 而且眼下萧子宁展露出来的刀工水平，可不是一般匠师能做到的。 最起码就崔军所认识的那些篆刻师，没谁能如此自信。 奶奶的，这次总算蒙对，只要萧子宁篆刻出来的印章不算太次，想必是能交代得过去。 萧子宁，加油，我看好你哦！ 不同于崔军的期待和信心，黄琰看过后，不无嘲讽的说道：“我说崔军，你找的这个篆刻师一看就是业余的，太不专业了，有他这样篆刻印章的吗？” “你好歹得设计印稿吧？连印稿都没有，就这样上手便篆刻，莫非以为自己是大师呢？” “这几年我也只见过明大师这样做过，其余的篆刻师有一个算一个，都没谁敢这样狂妄自负。嘿嘿，看来你这家清溪斋，我恐怕是砸定了。” “黄少黄少，你先别急，您之前不是说过要等到萧老弟篆刻完再说这事吗？咱们总要说话算话吧。我相信您也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吧？”崔军把心一横，豁出去了说道。 “呦呵，你这是给我玩激将法是吧？放心，我既然说给他机会就肯定会给，反正我有的是时间，等等也无妨。”黄琰直接坐下来，翘起二郎腿，无所谓的挑眉说道。 完全沉浸在篆刻世界中的萧子宁，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是按照心中所思所想，在不断挥刀。 要知道这块桃花冻的寿山石，品质很不错，他也算是见猎心喜，既然遇到这种好印石，肯定不能马虎应付。 萧子宁现在与其说是篆刻，更不如说是在挥毫，将刻刀当成毛笔，如臂所指信手拈来。 他要篆刻的是朱文图案，那渐渐凸起浮现的线条此起彼伏，散发出一种独特韵味。 设计印稿？ 印稿在我心中，又何须刻意设计？ “印成！” 差不多一小时后，萧子宁猛然坐直了身子，脸上露出一抹舒心笑容，稳稳的将刻刀放下，嘴里吐出两个字。 “印成？这就是你篆刻出来的印章？小子，我读书少你别骗我，这也能叫做印章？你这连印稿都没有，不就是在瞎划拉。” “怎么？你是不是和崔军串通好糊弄我的？”黄琰看都没看，直接怒道。 崔军也莫名有些紧张忐忑，这萧老弟是不是太自大了。 瞧着黄琰满脸的质疑之色，萧子宁没有说话，而是将印章举起来，重重吹了一口气，顿时石屑飞舞。 随后在所有人的惊诧眼神中，他走到旁边的桌案前，将一张罗纹宣纸平放好，然后给印章按上印泥。 “现在可以一印见分晓，黄琰，希望你说话算话。” 印章落纸面。 再拿起时，映现在黄琰他们眼前的便是让人耳目一新的画面。 方寸之间有着一扇朱窗，窗前是一株绽放的腊梅。 这株腊梅有的花朵已经盛开，有的仍然是含苞待放，盛开的花朵每一片花瓣都非常精致，惟妙惟肖，甚至能清楚看到娇柔的花蕊，至于含苞待放的则更有韵味，似开不开间像是羞涩的少女情窦初开。 枝横碧玉天然瘦，恋破黄金分外香。 在腊梅和朱窗的遮掩中，一道倩影倚靠在窗边，虽说脸蛋被腊梅花瓣挡住，但玲珑有致的身段却一览无遗。 她并非呆板僵硬的站着，修长细指扬起中，还拈着一片凋落的花瓣。 画面素净典雅。 在这方印章中并没有白雪，但谁都能看出来这就是冬季，窗前那支独自绽放的腊梅开得是那样孤傲，撩拨着每个人心底最深处的冬日印象。 寥寥数笔的画面，勾勒出的是一副人尽皆知的隆冬美景。 凝神细看的话，仿佛会让人有种错觉，那道依靠着窗棱的朦胧身影，似乎正发出幽怨的叹息。 她是在叹息这冬季的严寒刺骨，还是在抱怨心上人的久久不归，惟有手执腊梅寄托相思。 朱文篆刻，线条优美，意境深远。 这便是萧子宁篆刻出来的冬季印章。 崔军是新潮澎湃。 黄琰则双眼一片呆滞。 所有人都懵圈了。 没谁能想到，年纪轻轻的萧子宁，在无需印稿的情况下，竟然真能篆刻出如此极品的印章来。 “黄琰，这块冬季印章你觉得如何？”萧子宁将印章往前一推，淡淡问道。 “妙，真是太妙了！这才是我想要的冬季印章，我很喜欢！”黄琰像是小孩般突然间手舞足蹈起来，大步冲向前去，将桌上的印章拿起后，爱不释手的打量着。 “既然喜欢，那你和军哥的事是不是能一笔勾销了？”萧子宁可没有忘记这茬儿事。 “当然一笔勾销！”黄琰哈哈大笑，冲着崔军挥挥手道。 “其实我压根也没有想要和崔老板闹腾，就算你不篆刻出来这块印章，我也不会真砸了清溪斋的招牌。” 去你的吧，当我是三岁小孩，信了你的邪。 萧子宁懒得理会兴奋的黄琰，淡然说道：“这样的话，你可以拿着这块印章走了，慢走不送。” “好好，我这就走。” 心满意足的黄琰说着就往外面走去，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间回身，目光盯着萧子宁问道：“崔总说你叫子宁？能问下大师您的名字吗？” 您？ 有意思的黄琰。 这就是所谓的前倨后恭吗？ “我叫萧子宁，还有顺便说句，你那块白雪印章是我的了，记得留下。”萧子宁扬手指了指说道。 “哦哦，应该的，这个就给您了。”黄琰暗暗记下这个名字后，将那块白雪印章放下，转身离去。 刚才还很热闹的清溪斋，瞬间安静下来。 崔军终于按耐不住，蹭的冲到萧子宁身旁，一把紧紧抓住他的手，十分感激的说道：“子宁，多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