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可歌者，亦可泣

    “后来发生了什么？”

    林修皱着眉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沉声开口问道。

    崇云饱含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抹苦涩，她轻声道：“看来你应该意识到了……不错，之前那些强者修炼了这本功法之后，未及十年便已出现异常，可是我和姐姐在此修炼数十载，直至成为世人眼中的神，却丝毫没有出现任何的问题……”

    “我们曾以为这本功法只有女子能够修炼，所以也曾收过一两个传人……可是，未出五年，异变再现。后来又进行过其他一些尝试，可是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后来，我放弃了，我觉得无论是什么原因，可是事实就是我们没有发生异变，并且应该也不再会发生……所以我决定不再继续将时间浪费在这上面，而是开始研究如何能够长生……不过我的姐姐却始终对此心有芥蒂，后来我们的意见发生了分歧。她离开了，要去寻找真相。”

    说到这里，崇云顿了顿，轻轻扬起了修长的脖颈，目光落在了深邃而静谧的夜空，片刻后，她悠悠的说道：“只是或许我们谁都没有想到的是，那一次的分离，竟然成为了我们姐妹二人的永别。”

    林修轻声道：“因为你的长生之法成功了。”

    崇云嘴角扬起一抹讥讽，道：“成功？不，是失败了……我虽为世人眼中的神，可是依旧未曾真正达这个世界的极致力量……不能跳脱红尘，又有何人能够真正的长生。”

    林修皱起了眉头，不由上下打量了崇云一眼，可是后者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接着方才的话题说道：“我那长生之法尚还在摸索，却忽然发现体内多了一种邪恶的力量……我用尽了办法，只能将其暂时压制，既无法真正阻止它的壮大，也无法彻底将之炼化。无奈之下，我选择了自封，将希望寄托于时间之上，想要让其消湮于岁月之中。”

    说到这里，崇云嘴角的苦涩越发的浓郁，她长叹一声后说道：“可是很显然，我想的太过简单了……沉睡了无尽的岁月后醒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早已化作虚无，醒来的……不过是一缕残魂。”

    林修微微一愣，喃喃的开口道：“所以你……崇云……她……”

    月神轻声道：“她一日误入那片密林，我将其引导至此，从她的记忆力我方才知道，原来这一睡，竟是睡了数千载……我醒来后并没有感受到那邪恶的力量，以为早已被无尽的岁月所磨灭，可是没想到……”

    林修的面色也变得凝重之极，他也同样没想到一本功法竟是贯穿了数千载的历史长河,很显然，月锋定是修行了那本功法，而功法的来源，应该便是那位星神。看来星神最终也并未找到解决之法，否则，月锋也不会将自己的恶念封印在密林之中。

    想到一本功法修炼之后能够将人分成两个部分，一个邪恶的自己，一个善良的自己……这诡异的情形不由让林修打了一个哆嗦。

    可是紧接着，林修的面色猛然一僵……因为他发现月神竟是似笑非笑的看向了他，目光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戏虐之色。林修微愣之后，下一刻竟是一语不发的……掉头就跑。

    那干脆利落的情形连旁边的千柳都不由看的目瞪口呆！！！

    不过显然，他是跑不掉的。

    一层柔和的光芒洒落他的身上，彻底将他禁锢在了原地。林修挣扎了半响未果，不由黑着脸道：“想都别想！”

    月神笑道：“你身上有异宝，无需惧怕恶念的产生。”

    林修闭着眼睛，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道：“那异宝根本不受我控制，天知道它会不会关键时刻掉链子。”

    月神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意外之色，不过依旧继续努力道：“你就不想知道这本功法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就不想知道诡异背后的真相？”

    “不想！”

    林修的回答干脆利落。

    开什么玩笑，一个月神，一个星神，这种能够在红尘封神的人物究其一生都无法揭开的真相，林修可不会自大的认为自己有比他们更强大的能力。

    不过月神却不打算这样放弃，略做沉思后接着说道：“我隐隐的有一种猜测，功法的真相一旦被解开，很有可能和长生有关。”

    林修依旧不为所动，嗤笑道：“长生？想长生也要先有命在才行。到时候连神志都被邪恶吞噬，自己甚至已经不再是自己……就算能够长生，天知道最后是便宜了谁……”

    月神微微皱起了眉头，似是没想到林修即便面对长生二字都依然能够保持如此冷静的头脑，丝毫不为所动。她盯着后者看了半响，忽然长叹一声，脸上的神情变得落寞之极。

    那一刹那，她气势大变，变得楚楚可怜，柔弱的令人心碎。

    即便知道对方是在故意为之，可是对方的模样依旧让林修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了两下，冲动之下差点就要妥协……不过，林修的心性终于异于常人般沉稳，最后还是艰难的将那冲动压下，扭过头去，一脸愤愤的说道：

    “你……你……别给我来那套啊！我不吃的……”

    林修的表现让不远处的千柳有些想笑，可是却没有笑出来。她不知道为何月神非要让林修去修行那种邪门的功法，可是她知道的是，除非那片星空再次出现……否则以她和林修的实力想要拒接对方，几乎没有半点的可能。

    她当然也不愿林修去冒那样的危险，是而面对“月神”无理的要求，她的面色阴沉到了极点。

    月神很久都没有在开口，场中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许久后，林修感到将自己禁锢的力量忽然消失，他微微一愣，嘴巴动了动似是想要说话，不过月神却抢在他之前开口了，她的声音很低沉，有一种淡淡的忧伤：

    “你走吧!”

    林修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抹古怪的神情,他暗中看向了不远处的千柳，发现后者的目光中同样怪异无比。林修眼中闪过一抹挣扎之色，最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一语不发，拉起了千柳的手，向着来时的路折返而回。

    月神的目光越发暗淡，神情也似是落寞到了极点，可是这一次，她没有阻止，她静静的看着泛着如玉般光泽，美如仙境的月神湖，片刻后似是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天空上挥洒而下的月光似是有些黯然失色，她身上那种神圣的光辉也渐渐淡去。

    可是就在这时，一阵清风拂过她的长发，同时也带来了一道平淡的声音：

    “你和你的姐姐，都是虚灵族的人，对吗？”

    月神的眼角忽然闪过一点晶莹，她没有回头，轻声说道：“是！不过，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那声音沉默半响，再次问道：“那本功法其实与长生无关，只不过却涉及到魔族的一些秘密，对吗？”

    月神终是转过身来，静静的看着在远处止步的林修和千柳二人，于摇曳的星光中露出了醉人的微笑，她点头道：“不错，因为那上面曾有天金神凤残留的气息波动……”

    林修轻轻点了点头，事实和他的猜想一致，这功法应该是天金神凤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从魔神身上取下来的。

    这功法既是一种不祥，却也算的上是天金神凤用生命留下的希望。

    林修陷入了沉默之中，轻轻低下了头，脸上满是无法言明的复杂神情。

    没有人愿意去冒险，尤其是这种连所谓神都无法抵御的危险，因为这和送死其实根本就没有本质的区别。

    林修也是人，并且是一个思维正常，前途无量，大好年华才刚刚开始的人，他更加没有任何的理由去冒这样的险。

    可是那一刻，他脑海中浮现出很多模糊的影子，那些他只是从月神口中听说，根本连见都没见过的影子

    有身为妖神族霸主，却为了人族选择慷慨赴死的天金神凤。

    有那些义无反顾追随天金神凤，不惜自爆妖元崩塌玉龙山脉的妖神族人。

    更有那些在战场上得以幸存，却最终以身化石，用生命将通道封印，为人类争取到修生养息机会的妖神族强者。

    还有那些不惜放弃享受人生，甘愿沉眠与地底以期来日再战的人族强者……

    那些人……他们愿意冒险吗？他们无惧生死吗？

    是什么让他们甘愿付出生命，付出的那样决绝和坦然？

    林修并没有真正想通，可是似乎却有些懂了……这是一种很矛盾的说法，可是却是一种极为真实的状况。

    两种心情，相隔着不朽的时空，跨越了岁月的长河，在这一刻，产生了某种神奇的共鸣。

    林修感到自己的血脉忽然沸腾了。

    他刹那间热泪盈眶。

    可歌者，亦可泣。

    他挺起胸膛，轻轻挣脱了千柳死死拉住他的手，抬起脚，一步一步，坚定而沉稳的向着月神湖走去。

    那一刻

    湖边的月神目光迷离，心神一阵恍惚。

    她仿佛看见有一尊顶天立地的战神

    正脚踏苍穹

    从无尽的星空中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