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检查
因为极低的温度，就算过去了数年时间，面前这具尸体仍旧保存的极其完好，丝毫没有腐烂的迹象。这会让后续的解剖以及分析工作可以在一个更为有利的条件之下展开。 王皓观察片刻，轻轻按下了一个按钮。于是，在王皓面前的操作台之上，几台投影仪出现，瞬间在这里投射出了一具与隔离玻璃另一侧一模一样的“尸体”。戴上特制的感应手套，王皓在这具通过虚拟投影技术投影出来的“尸体”之上轻轻按压了一下。 伴随着王皓的按压，隔离玻璃另一侧，机械手臂同步做出了与王皓相同的动作，并且将相关参数传递到了感应手套之上，让王皓感受到了如同真实一般的冰凉与僵硬。 除去尸体上的衣服，取过感应刀具——隔离玻璃里面，那台灵巧的机械臂之上立刻也出现了一把相同的刀具——从尸体下巴开始，沿着中线切开，暴露其腹部脏器…… 拥有医学专家背景的王皓对于人体内部结构极其熟悉。在学校与临床之中，王皓不知道切开过多少活人又或者死人的腹部，但从来没有一次像是这一次一样凝重过，也从未有过这一次一样让王皓惊奇过。 展现在王皓面前的是一副血腥的画面，但吸引王皓注意力的并不是那些血肉，而是这名死去的宇航员那奇怪的脏器形状。王皓清晰的看到，那些脏器有的较常人的小，有的则异常变大，形状也有一些奇特的扭曲。虽然暂时无法确定这些脏器到底受到了什么原因的影响，不过王皓仍旧确认了一点，那便是，那种奇怪的病症会影响人类的全身器官。 王皓首先小心翼翼的取出了尸体的心脏，然后操纵着机械手臂，将其放到了一个特殊的仪器之中。那台仪器开始运转，王皓旁边的一个显示屏幕之上立刻开始出现一行一行的数据。 略微观察一阵，王皓便得出了结论：“他的心脏功能较正常人低了许多。” 这很显然是因为那种奇怪的病症才导致的。通常来说，能成为星际宇航员的人都拥有较普通人更为强健的体魄，心脏功能应该比普通人更高才对。 将这一点记录下来，王皓继续展开更加深入的分析，于是更多结论便逐渐呈现在了王皓面前。 “他的心脏似乎发生了某种基因层面的异变，这种异变导致他的心脏出现了功能上的紊乱，由此导致了一系列的后果。” “胃部同样如此。胃部的异变导致他无法正常的消化食物，过多的胃酸则几乎将他的胃壁烧穿。” “大肠，小肠，肺部，肝部，脾脏，肾脏……什么？就连肌肉以及皮肤组织之中也存在异变？这，这……” 进一步的分析获取到了让王皓更为震惊的结论。这名宇航员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器官又或者组织是正常的，大量的异变、坏死、增生、癌变等几乎遍布全身，并导致了全身多器官衰竭。 王皓隐约有些理解这名宇航员为什么会选择自杀了。 医学文献之中清楚的记载着，在许多年前癌症尚未被攻克的时候，某些晚期癌症病人其实并不是因为器官病变而死，而是被活活疼死的。但癌症就算再痛苦，也不过是某一个特定器官以及癌细胞转移、侵蚀的器官的痛苦而已，但现在这名宇航员的变异则遍布全身。 并且以王皓的医学知识，可以轻易的判断出发生在这名宇航员身上的病变所带来的痛苦，其单位强度绝对会超过癌症。 这意味着几十倍、几百倍于晚期癌症的痛苦。并且，这种异变不会剥夺所有的器官功能，这意味着病人并不会因为这种异变而在短期内死去。他们会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之下遭受这种难以形容的痛苦的折磨。 “如果这种痛苦降临在我身上，恐怕我也会迫不及待的、想尽一切办法的结束自己的生命。” 对于尸体的初步检查已经结束，更进一步的分析结论需要等待一段时间。所以王皓仍旧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种变化。但根据王皓以往的经验，以及从文献之中获取到的知识，王皓心中已经隐隐有了判断。 “这似乎是一种辐射病。我看过的某个文献之中曾经记载，在许多年前有一名意外受到了极高剂量辐射照射的病人，其表现与此有一定的相似性。只不过那名病人的情况急剧恶化，在短时间内就丧失了全部器官功能并最终死去，这倒是与此有所不同。” 如果是辐射病的话，那此次事件的严重性就将降低许多。至少人们不用再担心某种烈性传染病在人类文明之中大规模传染的可能性了。 “可是……有哪种辐射会导致人体产生这样的变化？” 首先，远程星际飞船都拥有厚重的，可以抵御任何已知辐射的装甲，所以这种辐射的来源不太可能位于飞船外部。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来自于飞船内部了。 飞船内部确实有许多部件采取了放射性材料制造，但那些部件全部受到了严密的隔离，不太可能对人体造成影响。就算某一处隔离装置损坏，导致泄露，也最多只能影响少数几人，远不至于杀死整艘飞船的所有人。 更何况，辐射病的治疗并不算太难，随船配备的医生有足够的药物和器械去应对，又怎么可能会杀死所有的人？ 略微思考片刻，王皓起身，将这一阶段的分析结论发送了出去。外部驻军会接收到这些信息，然后转发到星系内部的专家团队去，供专家们展开分析。 便在这个时候，一道信息发送到了王皓这里。 “从雨云号重型运输船内采集到的信息已经整理完毕。这是你的权限内可以查阅的部分。” 王皓打开这些信息，首先便去查阅飞船运行记录。但出乎王皓预料的是，在长达两千多天的航行记录之中，除了某些微小的故障，譬如某处连接头坏了，某处密封件破损了之外，连一个评级到达C级的故障都没有，更不要说王皓预测之中那种足以影响到全部宇航员的辐射泄露故障了。 关闭飞船运行记录，王皓思考一下，打开了随船医生的工作日志。 在星际航行之中，除非冬眠，否则每一名宇航员每一天的工作与生活都要记录下来。随船医生的记录更是极为重要，这涉及到宇航员们的健康评级，而这则关系到他们未来的职业生涯。 在高达两千多天的记录之中，前五分之三的部分直接被王皓跳过。因为那大部分只是一些系统自动生成的有关心跳、血压、血糖等身体数据，偶尔夹杂着一些譬如感冒、微小外伤等的处理，除了表明宇航员们都极为健康之外，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变化，从第一千两百零五天开始。 王皓翻阅了一下航行记录，发现那个时候，他们已经装载到了足够的资源，踏上了返航的路途，并航行出了将近一光年的距离，与凤凰星系的距离则为二十九光年左右。 这一天，随船医生周璐在工作日志上做出了如下记载。 “机械师郑洋诉腹部疼痛，检查后发现肠运动紊乱，电解质紊乱。判断为肠道感染，已进行相关治疗。” 在这段记载之后，还附有当时的视频记录。王皓打开，便看到一名留着清爽短发，穿着医生服的年轻女子正在对一名体格壮硕的大汉进行相关检查。两人似乎十分熟悉的样子，在检查之中，两人还不断的开着玩笑，气氛十分轻松。 王皓以一名专业医生的视角观察，发现那位名叫周璐的随船医生虽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手法与判断都没有出错。如果当时是自己在场，恐怕也会做出与周璐相同的判断和处理。 诊断结束，周璐为郑洋注射了一次针剂，郑洋便离开了，此次视频记录结束。 对于当时的雨云号飞船以及宇航员们来说，那天只是平常的一天。人们一如既往地工作、生活与休息，丝毫不知道自己将迎来什么命运。而正在翻阅记录的王皓则知道，那一天是一切的开始。从那一天开始，命运将无可更改的走向另一条通往痛苦与死亡的轨道。 看着视频之中明眸皓齿的年轻女医生，看着那名体格壮硕，浑身充满着力量与冲劲的年轻男子，王皓心中有些难过。 他们原本也拥有自己的生活，拥有亲人与朋友。可是现在他们什么都没有了。 叹息一声，王皓继续翻阅了下去。 第二天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记录。在第三天，另一名船员找到了周璐。于是周璐做出了这样的记录：“操作员冯松诉腿部肌肉无力，且伴有阵痛。检查后发现肌肉充血，轻微功能障碍。未发现结构病变。判断为肌肉使用过度，治疗方案为保证充足休息，注意补充营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