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八章 离京
周监学听张还生说的有趣,轻笑着摆摆手道:“你未来真要是能有虫蝶、龙蛇之变,我自是期许,不过送这玉虫却不是当此讲也。 这虫子的原型名为‘书蠹’,乃是上古时的一种秉性特异的怪虫,一生只爱吃书,无论是金书、木简、绢书还是纸书,总归只要是写了字的,它就能下腹,否则便宁死不食。 而将这吃书无数,终于老死的玉蠹精魄封于一种名叫‘予衍’的玉石中,再请大匠将这美玉雕琢成玉蠹之形。 之后请有大神通者之修士施法,使虫魂、玉雕和为一体,放于书房之中温养,从此之后,举凡书房主人读过的书简典籍,皆可被这玉虫所知也。” 说着,周监学伸手从张还生的掌中取回玉虫,轻轻贴在了他眉心之上。 顿时,张还生就感觉眼前猛然一黑,随后无数竹简、绢书、纸集…在神识中浮现出来,散于漫空之中,飘飘荡荡着不断展开,仿佛无有尽头一般。 就在这时,周监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想要看何种书籍,只需要在心中默想,便自然可以挑选出来。” 张还生微微一愣,随后心中试着默想,“我看观想之术,不涉及内修、外炼,可让肉身化为魔神…” 顷刻间就感觉,自己脑海中每多出一个条件,神识中的书册就减少大半,最后本来漫天飞舞的典籍,竟只剩下了不足百部。 虽然对于那些书籍的内容,心痒难耐,但碍于礼数,张还生还是按捺着欢喜的心情,移开额头,待到眼前的无数书籍散去,一切回归平常后,高声赞道:“真好宝贝也。” “自然是好宝物,”周监学闻言笑笑毫,不自谦的说道:“这玉蠹已深藏于大楚国子监七百多年,机缘巧合之下落入我手里也四十年有余。 内里可以显现的藏书怕是已过百万之多,你随身带着,就等于将国子监都带在了身边,无论何时何地想要用功,就都可以有的放矢了。”,将那玉蠹重新放回了张还生的手中。 张还生握紧那玉蠹站起身来,深施一礼,感激的说道:“老师赐我以博学至宝,我必时时用之不缀,异日无论文治、武功有所成就,皆蒙汝之大助也。” “你我师徒一场,如今分别在即,异日只要你不怪我曾经说过的那些子话,我便安心了。”周监学闻言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道。 张还生听了这话,沉默片刻,突地哈哈一笑,语带深意的说道:“老师但请放心,未来之路该如何走,总归是源自于我自己的决断,无论结局如何,都万无怪罪他人之理。” “你是极有担当的人,这我知晓。”周监学闻言脸上露出欣慰之情,笑着点点头道,之后沉吟着又说道:“不过创国立邦可不是单单有担当、抱负,就能做好的事情。 张国立足之地,孤悬于海外巨岛,虽然免去了中央掣肘,强邦侵略之苦,但却也也远离了炎黄体制、礼法的震慑,容易生乱。 因此立基之始一定要纯,要正,如今大楚虽然衰落,但十五万庶黎、千五甲兵和天子的脸面比起来,仍不算什么,是以外物我聊想着当无忧也。 而内治吗,汝当先取兵权,以张国封君之贵兼理军务,将那一千五百名的军士攥在手中,然后再下诏任命三悬九邑的牧民官吏…” 张还生对于如何在海外复立张国,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但因许多隐秘之事不可明说,只能装出用心的样子,听着周监学未雨绸缪的谋划,不时点头称是的应和道:“古圣贤老子曰,‘治大国若烹小鲜’,何况复立后的张国,民不过几万户,兵不过千余人,只是个弹丸小邦也。 有了老师的教诲,我便知晓该当如何建体立制,万不至于大权旁落了。” 吹捧了一阵子,张还生又将春熙唤来,吩咐后厨整治出一桌上好的席面,与周监学推杯换盏着闲聊到深夜时分,这才送别座师离去。 之后在木楼正厅之中,他端坐在主位上,四下里看了看侍奉的丫头、小厮,开口说道:“封爵之后按着礼法,最多七日,我便须得离开熊京,赶赴海外开疆立国了。 熊京乃大楚国都,天子脚下的繁华所在。 在你们很多人心中,从这样的首善之地被迫跟着我去蛮荒之地复国,除了不用黔面之外,恐怕比犯下重罪,流放边野还要凄惨。 而我呢,生平最不愿的就是让身边之人勉强,所以给汝等这几天的考量时光,临行前,若是不愿意跟随,可直接明讲,我自会除其奴籍,还其自由。” 听到这番话,本来心中皆是愁云密布,神情却强作欢颜的满堂仆从尽都一下愣住,目光中透出惊喜之色,却没一人开口应和。 “都仔细想想吧。”见此情形,张还生洒然一笑,站起身来,迈步上了两楼,孤身走进了卧房之中。 既然成了封君,按照礼制,张还生这一生便不可能再踏入大楚朝堂半步,不仅如此,他改宗换祀的行为还犯了炎黄宗法中不得明讲的大忌,隐然践踏了熊京张氏的名声,是以留在京中的最后几日,以前那些薄有交情的大楚世家子弟,竟然一个来送别的都没有。 只在正式面君,得了祖火,立国鈡、鼎,即将离开熊京的当天,去工部领取天子赏赐的百工、百器时,才赫然发现于安宁和另一种不相识的少女,在京郊国仓中等着自己。 炎黄官仓无论王朝中央还是诸侯邦国,除非碍于地形所限,否则必是依山而建,往往将那山丘整个的掏空了,便自然而然的成了四季阴凉、昏暗,硕大无匹的库房。 走进踞地至少百里有余的国仓,接着山壁顶上萤石透下的微光,还未看清库中的藏物却先看到一高一低,一个清纯如雪后修竹,一个娇弱似雨后海棠的年轻女子望向自己,张还生先是一愣,之后惊讶的迎上前去,朝那青春女子笑笑问道:“安宁贵女,你怎地也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