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变革需要牺牲

    莫莉等了两天，忍受着主编每天几个电话的催稿，没有将荣光的采访稿发回去。两天过去了，她觉得荣光应该已经冷静下来了，自己这个时候再去问他应该就不会得到同样的回答了吧？

    于是她打算给荣光打个电话过去。

    但是在她还没来得及给荣光打电话之前，荣光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莫姐，怎么回事儿啊？我怎么没在你家的报纸上看到有关我的报道？”电话一通，荣光就问道。

    莫莉之前心中的幻想和侥幸顿时被击得粉碎。

    看来这次荣光是铁了心啊！

    “你就真的不考虑考虑吗，荣光？这个决定做出之后，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吧？”尽管如此，莫莉也还是要提醒和劝荣光，这是以朋友的身份，她不愿意看着荣光深陷漩涡中。

    “我考虑了两天，也没有打算改变我的决定，莫姐。你赶紧把我说的话登出去吧。否则的话，我就找别家咯！”

    莫莉很清楚荣光是说到做到的人，既然荣光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也没办法了。

    “好吧……我这就把稿子发回去。”

    莫莉叹了口气，她已经决定了。之后不管国内舆论怎么抨击荣光，自己都要为荣光说话，让大家都知道荣光为什么会退出国奥队，拒绝参加奥运会。

    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不可能放弃这种参加奥运会的机会。荣光之所以这么做，一定有比他参加奥运会去风光更重要的理由。

    而莫莉，就要让所有那些骂荣光的人，那些对荣光这个决定感到不解、愤怒的人，都知道这背后的原因！

    “你要做好准备，荣光。到时候可能会……”

    “会有很多人骂我对不对？”荣光抢先反问道。

    “嗯……”莫莉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没关系，我听不到国内的声音！哈！”荣光笑道。

    “那，那个曾经跪在你面前诉说对你崇拜之情的中国球迷呢？”莫莉问道。

    荣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好半天他才低声说道：“那就帮我对他……们说声对不起吧。”

    退出国奥队，自然是不想在陪足协玩了，但是对于中国球迷的伤害，也是无法弥补的……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不打算改变自己的决定，所以到最后也只能说一声……“对不起”。

    ※※※

    当李主编拿到莫莉发回来的稿子时，眼睛都瞪大了。

    他连忙打了个越洋电话过去询问莫莉，也顾不上时差了。

    “你没写错吧，小莫？”

    “没有写错，李总。”

    “可是这怎么可能……荣……荣光怎么可能……”李主编被吓得都结巴了。

    “我等了两天时间，就是希望他能够回心转意，主编。但是荣光比我们大家想象的都还要固执。他已经做出这个决定了，并且不打算收回，不管他面对什么样子的的风波。”

    听了莫莉的解释之后，李主编叹了口气：“这是何苦呢……”

    “每个人都有他的坚持吧，这就是荣光的坚持，李总。”

    “真是可惜，还想看他在燕京奥运会上的表现呢……真是想一想就觉得很美，现在就真的只能想一想了。”

    ※※※

    最终，当荣光宣布不参加燕京奥运会的话被刊登出来的时候，正如莫莉所预料的那样，在中国国内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尽管莫莉在采访稿之后专门写了一篇文章来交代为什么荣光要做出这样的决定，也还是有很多人因为不理解和震惊而对荣光破口大骂。

    毕竟世青赛已经成功吊起了中国球迷们的胃口，大家都期待着在三年之后的燕京奥运会上见到荣光的精彩表现，希望可以在家门口看到荣光带领这支适龄球队再创造一次奇迹。

    荷兰的故事毕竟理他们太远了，他们只能够隔着电视机昼夜颠倒地感受，总觉得隔了层膜一样，不是特别爽。

    而在自家门口，相信可以爽翻天。

    但就在这个时候，却传来荣光宣布不参加燕京奥运会的消息，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啊！

    在震惊之下，他们做出什么事情，说出什么话也都是正常的了……

    当莫莉看着在那些国内的反馈时，心想幸好荣光在德国，听不到这些声音哟，否则……啧啧，再大的心脏只怕也承受不住吧？

    看完这些批评之后，莫莉开始执笔为荣光写辩护词。

    她知道荣光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可能未必真的会想那么远，但是这不重要。

    媒体喉舌是做什么的？

    就是让大家以为这是真相的。

    只要她孜孜不倦的告诉大家这才是真相，那么久而久之，所有人就真的会认为她所说的才是真相了。

    媒体具有艹纵舆论的力量。

    莫莉很少为了一己之私动用这个力量，所以她一直认为自己的职业道德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这一次，她要破戒了。

    她要让大家知道，荣光为什么这么做。

    他不是为了一己之私，也不是为了逞一时之快。

    他这个看似冲动的举动背后大有深意！

    “……中国足协这些年做的荒唐事还少吗？宣布终止中德合作的‘08奥运之星’计划，只是其中一件。大部分时候，当我们面对这样荒唐事儿的时候，除了嘴巴骂上几句，往往也就不会再有其他什么举动了。没有人会去和他们较真，因为都知道较真没什么意义。但是荣光长期在国外踢球，他接触足球都是在国外，对于中国足球的了解可能还没有一个普通的中国球迷多，所以他做出了一个非常愚蠢的决定——他要和中国足协较这个真！”

    “克劳琛带队的成绩大家都看到了，他率领一支本来不被看好的球队最终拿到了世青赛冠军。而这是中国足球有史以来唯一的一个世界姓的冠军！在拿到了这个冠军之后，大家都认为应该继续留任克劳琛，让他负责国奥队的训练和建设，并且最终率领球队出战燕京奥运会。就连荣光和他在国青队的队友们也都是这么认为的。可是我们看到了什么？因为中德‘08奥运之星’计划的终结，他也被解职了！这么一个有能力的主教练，仅仅是因为脾气固执，姓格倔强，不听足协话，就被足协拿下了。这是一个多么可耻的决定啊！中国足球要变好，究竟需要的是有能力的人，还是听话的人？荣光现在就想和中国足协较这个真！他认为只有这个举动才能够最大限度的让大家注意到这件事情，否则这件荒唐事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大家遗忘了，就像我们遗忘掉的其他中国足球荒唐事一样……”

    “固然，这是一个看起来自残的决定。但是荣光能不知道这个决定对他的影响吗？可他还是毅然决然的做了。为什么？我想那是因为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他，让他有勇气去面对非难和责备。那就是中国足球的变革，必然要有人站出来，要有人牺牲！从来就没有不流血牺牲的革命，如果要牺牲，那就请自他始！现在，看看当他宣布不参加奥运会之后，中国球迷和媒体的反应吧，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情，虽然有很多人都是在骂他的，但是我们也应该注意到这其中还是有很多批评足协荒唐决定的声音……我想，这或许就是荣光做这个决定的初衷吧……”

    “不过，其实请原谅我这个悲观主义者的想法吧——我认为就算荣光这么做了之后，也未必会改变中国足球的空气——谁叫我作为一个足球记者，已经见识过太多中国足球圈里的黑暗面了呢？它们如最浓稠的墨，封闭了我的五官，让我看不到丝毫的光明，也感受不到任何希望。所以我可以预见，荣光这个举动，除了给他招致诸多骂名之外，恐怕对于中国足球并不会有实质姓的改变……可是，可是我们能够因为这样就放弃改变中国足球吗？”

    “不，不能。因为新时代，是无数个牺牲换来的。一个人的牺牲毫无意义，但千百万人的牺牲，就可以化为一股改变时代的洪流！我们的新中国，不就是这么来的吗？如果有更多的人参与到这股洪流中来，我们就可以改变中国足球的未来！所以请原谅我站在了大多数人的对立面，因为我认为，荣光这样的英雄，不应该受到辱骂！”

    ※※※

    李主编又给莫莉打了个越洋电话：“小莫啊，你这稿子……不好发。”

    莫莉说道：“我知道，李总。但是必须要发，荣光需要我们的支持。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支持他。他为我们提供了那么多独家报道的机会，帮助我们的销量提升。他和我个人关系这么好……我不能坐视不管。”

    “我知道，我也理解，其实我也支持荣光。但是你这么高调的批评足协，只怕会……”

    “吊销我的记者证？那可不归足协管！”莫莉不屑的嗤笑道。

    “但会给我们报道国内足球带来一些困难，尤其是三年之后的奥运会……”

    “李总，如果给报社带来了麻烦，我可以辞职。但是这篇稿子请您一定要发。有些事情总得有人来做，有些话也总得有人来说。那些事情荣光做了，这些话，我们应该说。”

    或许是受到了自己笔下那个荣光的影响，莫莉也变得有些热血沸腾了。

    如果中国足球的改变需要有人牺牲，那绝对不能让荣光变成唯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