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书中自有颜如玉
开学之后，张少平和张少安一如既往的像小学时那样每天努力学习，没有一刻是浪费时间的，不过身为乡下人的他俩常常会受到别人的嘲笑。 就说现在到县一中读书，那个派头十足的班长李想总是会时不时找他哥俩的麻烦，有一次班级点名的时候，点到谁，谁就答个到，可是点到他哥俩的时候，李想总是不念名字，就嘴里胡咧咧说着“那平平安安的乡巴佬来了没有呀？”张少平和张少安听了之后心里总有一股压抑不了的气，想把李想揪来打上一顿才能解心头之恨。 可是，他哥俩进县一中来念书也不容易，如果因为打架的事儿被开除了，那就得不偿失了，再加上李想又是县教育局李主任的儿子，少平和少安俩兄弟也不敢得罪他，每次被欺负也只能咬咬牙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张少平的思想要比弟弟张少安要成熟些，他对自己眼前的环境中是自卑的，虽然他的个子是全班最高的，但是“乡下人”这三个字让他觉得他比别人都低了一头，但他觉得自己并不低人一等，他想要证明自己，告诉那些城里人，他虽然来自农村，但绝对不是一无是处的乡巴佬。 学校每个周末休息日，城里的孩子都会急忙赶回家饱饱地吃上家里为他们准备的美味佳肴，而少平和少安俩兄弟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好不容易进县城念书，俩兄弟只要学校没什么事，兄弟俩就从学校出去在城里的各种地方转：大街小巷，城里城外，角角落落，反正没去过的地方都去。除过几个令人敬畏的机关——如县革委会、县武装部和县公安局外，他差不多在许多机关的院子里都转过了——大多是假装上厕所而哄过门房老头进去的。 由于人生地不熟，他哥俩也不感到这身破衣服在公众场所中的寒酸，自由自在地在这个城市的四面八方游逛。他哥俩在这其间获得了无数新奇的印象，甚至觉得弥漫在城市上空的炊烟味闻起来都是别具一格的。 当然，许许多多新的所见所识他都还不能全部理解，但所有的一切无疑都在他的精神上产生了影响。透过城市生活的镜面，他哥俩似乎更清楚地看见了他们已经生活过十几年的村庄——在那个熟悉的古老的世界里，原来许多有意义的东西，现在看起来似乎有点平淡无奇了。而那里许多本来重要的事物过去他们却并没有留心，现在倒突然如此鲜活地来到了他们的心间。 张少平除了学习课本上的知识，他还养成了一种看课外书的习惯，每当学校下课时间或者周末空闲时间，他都会只身跑到校园图书馆里的角落安静地翻看课外书籍，他生怕遇到班上那些个城里人再对他冷嘲热讽，只好在图书馆的书架上取了一本书就找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自个儿畅想到书海的世界中去。 他看的第一本课外书是德国著名的作家歌德所写的《少年维特之烦恼》，起先他以为这是一本讲一个名字叫作维特心里烦恼的书，可当他看了没几页就觉得这是一本不光是说烦恼的书，他一下子就被这本书给迷住了。 他将自己全身心的放空，让自己更加忘我地投入到作者的世界中，他看的是那么入迷，那么如痴如醉，以至于图书馆快关门了仍呆在角落里翻阅着书页，他读完了《少年维特之烦恼》，里面讲的是一个名字叫作维特的少年爱上了一个名叫绿蒂的姑娘，而姑娘已同别人订婚。爱情上的挫折使维特悲痛欲绝。之后，维特又因同封建社会格格不入，感到前途无望而自杀。 这个普通的外国人故事，强烈地震撼了他幼小的心灵，天色暗了下来，他抬起头正准备起身离开时，却发现自己被锁在了图书馆里，他拍打了一会儿图书馆的大门，除了听到几声拍打大门的声音之外，整个周围静的连个人影都瞧不见，他开始沉默了起来，静静地蹲坐在地上。 他开始陷入一种说不清楚的思绪当中，这种思绪是散乱漂浮的，又是幽深而莫测的，他忽然感觉到自己身处的这个地方是多么的渺小，在这个身处的地方之外还有一个辽阔宽广的世界，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的人生还有更多的选择，他在幻想着假如他就是这本书的作者歌德，那他绝不会把维特写死，而是让维特和自己心爱的姑娘绿蒂在一起，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多了一种感情，这种感情是区别于亲情和友情之间的爱情，这种感觉让他久久不能释怀。 正当他沉思时，图书馆里的一张椅子倒在了平滑的地面上响动起来，馆里一片漆黑使得他难以分辨出椅子为什么会倒地，紧接着他又听到了一个女孩发出的声音。 他叫了一嗓子，“你是谁？” 女孩觉察到这股声音有些熟悉，说道：“我是安雨然，请问你是？” 少平听到了之后连忙站起来拍了拍衣裤，说道：“我是张少平。”说完之后少平向她走了过去，问道：“你怎么也在图书馆里？” 安雨然看了看漆黑的图书馆里没有一丝丝灯光，再看了看图书馆的大门紧紧关闭，嘴皮子一咬，说道：“我倒想问你为什么在图书馆里哩，莫不是要偷书？” 少平急忙支支吾吾解释说道：“没，没有，我是看书看的入神了，大门什么时候关的我不知道。” 安雨然听了之后觉得少平说的不像假话，便没有再问，张少平不太擅长和女孩打交道，见她不说话，自个儿也不好意思问，他觉得她应该和自己一样是因为看书看的入神了才没发现图书馆的大门关了。 夜晚的图书馆里静悄悄的，馆内摆放整齐划一的书架上摆满了许多书，可是馆内的电灯开关被拉了闸，因此怎么开电灯开关都不亮，不过幸好灯光球场里还亮着灯光，灯光透过玻璃窗照射到图书馆内，使得图书馆里多多少少有些光亮。 安雨然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因为在图书馆看书看得睡着了呆在图书馆，不过眼下也没法子出去，只能静静地等待明天开馆才能出去，不过她心里很高兴自己并不是唯一被关在图书馆里的人，还有一个张少平和她作伴，虽然她对这个张家村来的张少平不是特别感兴趣，可是也不讨厌他。 寂静的长夜里俩个人面对着灯光球场上的余光坐在图书馆里的椅子上，俩个人在黑夜中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起先少平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说些啥，安雨然觉得坐的有些枯燥乏味，便支支吾吾地对少平说道：“喂，你都在图书馆里看些什么书呀？” 张少平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声给惊吓了，因为他从来就不敢奢求与这些城里人说话，因为他们总是瞧不起他，嫌弃他衣着破旧，嫌弃他穷得只能吃c等菜，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少平不是穷而是节俭惯了。 少平支支吾吾地回应说道：“我就……就看了一本《少年维特之烦恼》。” 安雨然听了之后，笑了笑，说道：“怎么，你说话都那么羞羞答答的吗？” “不……不……不……不是……我……我是……我是因为……”少平支支吾吾地胡说一通。 “好了，不拿你说笑了，既然你喜欢看课外书的话，那以后我们可以一起来图书馆看书，或者我可以介绍几本书给你看看，你觉得怎么样？” 张少平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弄的是面红耳赤，因为他从来就不敢也不好意思和女孩子说话，每次只要见到女生都会羞红着脸，更别提一起来图书馆看书之类的了。 他嘴里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雨然见他有些羞涩，便笑着说道：“原来你还会害羞啊！” “哪……哪有……没有的事儿……”，少平紧张地说道。 “好，好，好，不过说真的，你挺有趣的，你和我之前遇到的人都不一样，咱俩现在又是同班同学，以后只要你想看课外书，我就可以推荐几本给你看，因为我也特别喜欢看课外书，只不过家里人不允许，所以我只有偷偷的在图书馆里来看了。” 张少平觉得她和其他的城里人不一样，她对他更多的是平等和坦诚相待，因此他也觉得她更加平易近人，便笑着回应道：“那你有什么好看的书一定要推荐给我，对了，为什么你家里人不让你看课外书呢？” “因为他们不想我荒废学业，觉得看这些课外书就是在浪费时间。” “他们说的不对，我觉得这些书才真的是好书，更加贴近我们的生活，可不像我们去死记硬背的唐诗宋词一样枯燥无味，要是哪天我遇到叔叔阿姨了，是一定让他们支持你看课外书。” 安雨然笑着回应道：“真的假的，我爸是教育局局长，我妈是我们学校的语文教师，你真能说服他们吗？” 少平听了之后一下子就垂头丧气了起来，整个人有些说不出话，安雨然笑着说道：“怎么，是不是感觉挺难的。” 张少平羞涩的摸了摸脑壳，傻傻的呆坐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