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融化在虚空里吧

    所谓的滑铲，其实只是一个形容词。他踩着灵性步伐，已经做好准备正面突破，但不要恋战了。

    可是，紧接着，那块正在向自己滚来的巨石也在黑暗中露出了身影。

    那是一个体态魁梧的人影，却快得如一阵风，快得差点就超过余连的动态视觉了。

    两人再以极快的速度接近着。让余连大吃一惊的是，对方应该也在踩着灵性步伐。他甚至预判到了自己的脚步，轻轻一个腾挪，便已经拦在了自己身前。

    强光在黑暗中瞬间绽放开来，但顷刻之后，却又凝成了锋利而冷艳的寒芒。

    余连看到了对方手中的武器，两米的长枪横在身前，光晕从锐利的枪头处延展了出来，又形成了将近一米长的凝结光刃。这是原子光矛。

    一个星界骑士？

    余连微微蹙眉。这类型的敌人他很熟啊！然而，对方的散发出来的气息和压迫感，却让他完全不敢有丝毫地松懈。

    这时候，对方的攻击便已经过来了。锋锐的光之枪刃灵动宛若游蛇，却肆无忌惮地，宣泄着巨龙一般的威势。

    “嗡！”余连亮出了光剑，格住了这一次穿刺。光与光的冲击驱散了黑暗，照亮了黑影的真身。

    那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性，高大的身躯有近两米高，魁梧而威严，宛若一尊天生就该立于广场中央的神像。这是一个俊朗得堪称非人的男子，过于精致的五官，在双目凛然的霸气酝酿之下，不若人形，却仿佛有了一丝神性。在矛与剑的光晕照耀之中，一头银发仿佛流淌着月光，紫色的眼眸宛若亿万年形成的宝石，

    余连不得不承认，仅凭外貌，此人确实是堪称自己的一生之敌。

    然而，这不是重点。这样的名人，他又怎么可能不认识呢？哪怕他更熟悉的，其实是对方进入老年阶段的样子。

    他是伊兰瑟尔大帝，银河帝国当代至尊，无限皇冠的主人，支配着半个银河的霸主，这个宇宙中最有权势的人，没有之一。

    ……如果真的是皇帝本尊圣驾至此，余连表示自己现在就立马弃剑投降。并不是他怂，而是双方的实力差距怕是比从仙女星系到地球还远，根本不是盘外招啊经验啊战斗智慧啊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可以克服的。

    另外，和历代晨曦皇朝的神君们一样，伊兰瑟尔大帝也是个心胸豁达且爱才的主儿，要是自己演技爆发一下，说不定就能把对方忽悠过去还能得个很光鲜的爵位。这样，就可以走曲线救国的路线了。

    然而，这并非已经进入老年阶段的大帝本尊，却是他一个年轻时代的仿冒品。

    可以，这样才比较公平！我其实早就想要和你交交手了！

    余连横过了剑，非常艰难地挡住了对方的横斩。他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用常规方式抵挡对方的反击了，当下便只能让帕明诺之戒形成了风暴的漩涡。

    这一点点气漩最多只能呼走几只阿猫阿狗，不说是阻止伊兰瑟尔的攻击，就算是让他眨一下眼睛恐怕都难。可是，余连要的也只是气流漩涡形成的空气屏障，他的念动龙眼便乘机从漩涡中钻了出去，直接撞向了那张刀刻斧凿般的俊朗面容。

    伊兰瑟尔大帝露出了笑，只是轻描淡写地将光矛一抬，便将法符尔龙眼拨开了。

    然而，他似乎没有想到，帕明诺之戒的气流其实已经相当一部分灌入了龙眼，凝结的光刃横在了龙眼之上，顿时便形成了波纹状的炽热气浪。

    大帝的眼眶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闻的收缩。他依然如同山岳一般巍然不动，但周身却自然地形成了无形的灵能立场，将气浪全部弹开。

    余连已经绕到了对方的身侧，乘机挥剑扫向其腋下三寸。

    “咣！”光剑却仅仅只是扫到了虚无的水雾。

    余连一边龇牙咧嘴地忍着方才被对方的灵能反震出来的痛感，同时目测着其真身在自己眼前十米远的地方又一次凝聚了起来。

    “很好！这才是战斗！”年轻版的伊兰瑟尔大帝开始笑了，露出了属于战士的狂热和兴奋。

    他的声音和语气都非常平淡，但无形的霸气却仿佛将整个世界都带得沉重了几分。无论是前方的黑暗，还是身后扑面而来的灰雾，似乎都凝固了下来。

    余连垂下了眼睑，身体出现了一丝不受控制的颤抖。

    “不要畏惧！这是你必须要面对的敌人！”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在他的耳畔中响起。

    我的敌人不是皇帝一人，从来就不是！余连低声喃喃地道。

    “在他面前站立！不要颤抖！直面恐惧！”

    蠢蛋啊！我确实是在颤抖，可不是在恐惧，而是在兴奋啊！

    余连抬头直视着对方，舔了舔嘴唇，调整了一下精气神，笑容中终于涌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疯狂。这是在现实世界中，他所有的小伙伴们都没有见识过的疯狂表情。

    “我就差一个这种档次的猎物了！”余连发出了大笑声。

    余连紧握着手中的光剑，法符尔龙眼悬浮于身侧我，宛若自己的卫星。在这刹那间，一切的疑惑、忧虑、胜败、生死，乃至于自己正在涉及到的历史背后的真实，他已全部忘却。

    如果无法突破他，就无法逃离这个芥子世界。如果无法击败他，我从此以后都将失去面对伊兰瑟尔大帝本尊的勇气。如果无法更进一步，我甚至会被身后那正在逼近的万首巨兽撕成碎片……可是，那又如何呢？

    对方无论是技巧、力量、敏捷、感知以及精神，乃至于对灵能和战斗本质的认知，都在自己之上。

    可是，那又如何呢？

    他想要和传说中的伊兰瑟尔大帝战斗，他想要击败这个传奇的存在，他想要提着这位号称“现实神”的首级，痛饮其鲜血。哪怕这仅仅只是个虚拟的幻影。

    余连手上的触感，从光剑冷硬的金属剑柄，化作了玄妙的感应，延伸到了能量的利刃胯下座骑，再一点点扩展到了这个灰蒙蒙的世界。

    他的感官似乎已经探知到了世界的尽头，捕捉到了真实的痕迹！他再没有犹豫，向对方迎面冲锋了过去！

    有进无退！有我无敌！不过便是一场血战！

    伊兰瑟尔大帝则在哈哈大笑着，震得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地动山摇着。他旋舞着长矛，让光刃化成了一股绚烂的能量旋风。光刃切割空气的磁场反应声，从沉闷的“嗡嗡嗡”竟然变成了让人非常难受的的破空呼啸声音。

    在余连的灵性视角中，那光矛的盘旋之中，已经凝成了无数可怖的龙影，随时都可以呼啸而来，将自己直接撕成碎片。

    天地一体，无懈可击。余连很清楚，自己只要再进一步，无论是终身还是滑铲，要面对的都将是长矛的灵能穿刺，融为一体的撕咬。

    退无可退，挡无可挡！

    可就这这一瞬间，冲到离皇帝不过丈许之地的余连，却做出了让对方目瞪口呆的动作。他一直空在身后的手忽然伸了过来，手中紧紧地捏着一个小臂长的圆柱体。

    “……宇宙之灵的胆结石！”伊兰瑟尔大帝也忍不住用帝国宫廷语言爆了一句粗口。

    余连手中的，赫然是一枚袖珍了的便携式中子弹。本就是帝国科学院弄出来的“实验性”武器，因为杀伤范围总是在单兵武器的射程之上，便一直难以实现现役。这玩意要是真的炸了，别的不说，反正在场的他们两人是一定活不了的。

    当然了，如果真的皇帝陛下的本尊，搞不好还能在中子的集束之下跳个踢踏舞呢。

    可问题是，这家伙不就是个年轻版的冒牌货吗？

    嗯，说冒牌货大约是有点埋汰人，但顶多也到了思念体的程度。

    “对啊，我是假的！”那个伊兰瑟尔大帝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他随即也意识到，对方手中的那枚中子弹依稀散发着和自己同样的气息，那枚应该也是假的！

    “你居然可以在芥子世界中制造物体吗？”他用狂热的目光看向了余连，刚想要说什么，但这时候却已经晚了。

    对方出现动摇的反应自然是被余连看了个一清二楚，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

    他直视着对方出现了明显波动情绪的双眼，发动了精神鞭笞。

    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在用鞭子去扇墙壁，反而震得自己太阳穴直跳。可大概是由于这条鞭子足够结实也足够粗壮的原因吧，这墙壁确实晃动了一下，于是乎，对方的精神也确实出现了动摇。

    可是，这个正在哑然无声中持续崩塌的世界，忽然再次出现了肆无忌惮的咆哮声。

    那依然是无声的咆哮，直接响彻在他的灵魂之处。

    莫可名状的强大虚境之物，万首之兽，奥哥索拉正在前进。

    余连和皇帝的战斗，已经再次从凝滞的领域，回到了芥子世界中的“现实”。

    现在，奥哥索拉已经将他们两个都当做了猎物。

    伊兰瑟尔大帝看了看余连，表情有些僵硬，视线却愈加炽热了。

    “啊哈哈，这就后继者吗？”

    他发出了满足的叹息声，就像是一个嗑足了药的瘾君子，脸上的表情逐渐松弛。于是乎，整个人的身体也松弛了下来。

    伊兰瑟尔大帝摆出了一副破绽百出仿佛放弃了抵抗的态度，但余连却反而紧张了下去。

    “无我……”晨曦皇室的秘传！

    我会傻到让你把大招放出来了吗？

    余连的灵能已经全部作用在了双腿，活性的细胞被一瞬间注入了更多的超自然力量，便也获得了超出其承受力的活力。

    肌肉和骨骼的细胞几乎是以爆炸的方式输出了飙风一样的爆发力。剧痛让余连几乎失去了双腿的感知，可是，他一丝丝触觉却依然控制着自己快要报废的下肢。

    余连的身体化作了飙风，光刃旋转着，几乎在每一缕气浪之中渗入了致命的斩杀。

    这，便是“调整者”的能力！

    大帝依旧巍然不动，仿佛遮天蔽日的大山，根本不会被区区风暴所动。可是，余连却能感受得到，他出手得快了半秒，节奏依然被打乱了。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巨大的血肉头颅从余连背后的灰雾之中伸了出来。祂没有眼睛，没有鼻腔，却只有一双可以将大象都吞入的巨口。咋一看，那根本不像是什么头颅，更像是拥有巨口和利牙的触须。

    伊兰瑟尔大帝的光矛斜挑往前，挥出了玄妙无双的一击。透明的能量光刃竟然在崩塌的世界中形成了阴影，将余连，以及那莫可名状的头颅都卷入了其中。

    能量和能量的光刃在顷刻瞬息便发生了至少上百次的迸溅，磁场的撞击和缠绕化作了震耳欲聋的碰撞声。

    伊兰瑟尔脚下的回廊地板发出了悲鸣，开始奔踏。

    他并没有完全化解余连的斩杀，无形的灵能凝成了螺旋的剑气，终究穿透了他的身体，波及到了周边。

    可相比起来，余连却要狼狈得多。

    他的背上已经被拉出了一道血痕，高温的灼烧一瞬便将伤口附近的血肉都碳化了。然而，诡异的是，余连却觉得自己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

    灵能化作了带有阳炎气息的剑气，被轰入了自己的体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五脏六腑都给烧成灰烬。

    可是，余连却非常确信，自己已经成功了。

    他已经突破了对方的拦截，正在其身后。

    伊兰瑟尔扭过头来，长矛行云流水般地再次横在了身前，轻描淡写的一个动作，千变万化似乎已经暗藏其中。

    他脸上露出了见猎心喜的狂热，再次准备反扑，但话意识到了什么，又收回了兵刃，露出了一丝无奈。

    余连向他点了点头，又摊开手耸了耸肩。

    如同庞大触须一样的狰狞头颅落在了地上。它兀自还在抽搐着，但伤口一圈的血肉也已经被炭化了。然而，更多莫可名状的扭曲面容却从灰雾中钻了出来，就像是魔物组成的千军万马。

    可这一次，余连和那怪物之间，已经有个伊兰瑟尔大帝了。

    他连再见都没有说，便随着这个停滞，冲向了黑暗的彼方。身后巨兽的咆哮声依然激烈，却似乎愈来愈远，让自己灵魂开始战栗的压迫感慢慢停歇，仿佛从撕天裂地的海啸，慢慢停歇，化作了舒缓的浪花。

    余连却丝毫不敢有任何松懈，继续前进着。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就在已经有点不耐烦的时候，便终于看到了前路的尽头。在手中光剑的照映之下，前方再没有路。只要往前一步，便是无穷无尽的虚无，看不到任何光影，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更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跳下去吧！”那个声音在道。

    余连咬了咬嘴唇。

    “你看，多么神秘的虚空！”

    “走过去，就会融化在虚空里。”

    “一直往前走，不要往两边看！萨尔文不是也跳了吗？”

    “跳啊！”

    余连冷笑了一声，张开双臂，一跃而起，纵身让自己迎接更多虚无的包围。他解除了精神护盾，让自己的身心和精神，都肆意地承受着无形的洗礼。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重新睁开了眼睛，确定自己确实已经脚踏实地地站在了现实世界的大地中。

    他依然还是身处独立纪念馆的那个办公室中，站在卡尔撒二世所“画”的《众神殿》之前。

    在芥子世界中所受到的一切伤害都已经不翼而飞，灵魂领域丰沛的满足感让他舒服得差点就想要高歌一场。不知从那里得来的生命力在自己的血脉之中奔流不息着，仿佛取之不去的大江大河。

    在余连的精神内世界中，那个只有自己所能感受到的宇宙已经突破了第二环的禁锢。第三环的星层闪烁着辉煌的光芒。

    他现在已经开启了“平衡”第三重星环，世人所称为“念武者”。

    可是，现在正在自己身体中流淌着的生命之源，却绝不是一个“平衡”所应该能拥有的。

    原来，这才是萨尔文伯爵的遗产吗？